老鼠克林求学记

郭敬一

一

“我要报名参加飞行员培训学校，我想学驾着云彩飞行。”老鼠克林站在桌子上，踮起细细的脚尖，抬起尖尖的下巴，也只能望见考官白鹤暗红色的长嘴巴。

考官白鹤一低头一抬头，长长的嘴巴一落一起，居然像掀泥丸儿似的把老鼠克林给掀了起来。

还好克林反应快，他顺势一跃，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白鹤的长嘴上。现在，他能很清楚地看见考官白鹤锐利的眼睛了。

“考官，我想学驾着云彩飞行。”克林开心地说。

“滚回去吧！”白鹤突然一张嘴，这下克林可没站稳，一下子滑到了桌子上。

“你不是第一个想学飞行的老鼠了。”白鹤考官轻蔑地说，“说实话，老鼠里确实有叫飞老鼠的，但根本飞不了多高。动画片里还有会开飞机和坦克的呢，可事实上那么小的飞机坦克只是玩具，没什么用。”

克林原本对自己的身手敏捷洋洋自得，可让考官白鹤的冷水一泼，不禁有些沮丧，只得悻悻地回了家。

“为什么你不愿好好学习打地洞呢？”克林的妈妈皱着眉头，“我们老鼠的长处是打洞啊，这让我们到哪里都能找到家，而不用去买价格昂贵的商品房，多好啊！”

“可我喜欢灿烂的阳光，喜欢广阔的天空。成天呆在这脏兮兮的地洞里，到处躲藏真没意思，我可是一只有梦想的老鼠。”克林用小爪子挠挠头皮，“对了，照人类的话说，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挺着胸脯拍了拍。

“得了吧！”克林的妈妈不以为然地说，“什么鸿鹄，不就是那个长腿鹤吗？我们老鼠上能爬树下能潜水，哪里比那个自称神仙的白鹤差了？要是我们也有他那么大对翅膀，还不知道谁比谁飞得更高呢！”

“妈妈高明！”克林觉得妈妈说的话听起来畅快，本来一想起那只傲慢的白鹤，他就有点不舒服，“白鹤真是浪得虚名！”他暗自谋划着：即使你们不收我，我也可以自学成才。

二

克林是只聪明的老鼠，他听说过以前有一只老鼠做了对大翅膀学飞行活活摔死的故事，他明白自己不能走愚蠢的老路。

“我得去看看飞行学校的学生们是怎样学的。”他想，“没有翅膀的动物怎样才能飞起来呢？”

晚上，克林跑进图书馆里翻来查去，终于发现了一所特殊的飞行学校。于是他决定去那所学校当旁听生。

说是旁听，其实是偷听，克林藏在角落里偷偷看偷偷听。

反正又不是偷米——他想：我这是偷学，可见我是一只理想远大的老鼠啊！

克林发现这所特殊飞行学校的教官们，是一群板着脸的老鹰先生。学生們却都不是天生的飞行高手，比如猴子、海豚和羚羊。

这时，只听到老鹰教官一声令下：“准备起飞——”猴子就一个筋斗云翻了好几里，海豚从水底冲出来在水面上冲浪疾飞，羚羊一蹬腿便飞过了几道山涧与峡谷。

老鼠克林看得心惊肉跳，但他突然有点郁闷了：这所特殊飞行学校里的学生虽然也没有翅膀，但他们以前一个个都算是跳跃高手，可是自己腿短个儿矮——看起来，打地洞的老鼠和飞行高手之间还真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啊！

三

正在克林烦恼的时候，老鹰教官推来了一个大大的像翅膀一样的东西。

“我今天要教大家一种新的飞行方法。”老鹰站在那大翅膀旁说，“大家看好了。”

一说完，老鹰教官竟推着那大翅膀跑起来了，跑到悬崖边的时候，老鹰脚一离地就悬挂在大翅膀下了，那大翅膀居然带着老鹰教官飞上了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学生们开始议论纷纷。

“哇，那是什么呀？比老鹰教官飞得还轻松呢！”

“而且还可以停留在空中看美丽的风景耶，真好啊！”

等到老鹰教官飞回来的时候，学生们都欢呼起来，原来还有这么轻松不费力的飞行啊！

克林看傻了眼：这是什么鸟的翅膀？好神奇啊！

“这不是鸟的翅膀，这是滑翔机。”老鹰教官说，“我们鸟类虽然可以在空中飞行，但由于重力作用无法长时间停留，而滑翔机弥补了这个缺点。”

老鼠克林想：这个滑翔机可比白鹤的翅膀好，而且看起来我也能学，太好了！

晚上，飞行学校的教官和学生都睡着了，克林悄悄地摸到一架滑翔机旁。

克林踮起脚尖，张开爪子，站在滑翔机下，却发现自己还够不着滑翔机的驾驶杆。他只得沿着滑翔机的尾巴爬上了驾驶杆，想用力去推，可克林龇牙咧嘴怎么使劲儿也推不动滑翔机。

“唉，这东西实在太大了，”克林想，“我得想办法做一个小的才行。”他拿出口袋里的纸笔，对着滑翔机画起来。

然后，他把画好的图放进了衣服口袋里，心想：我还得去找点铁丝和竹子来做。

忽然，克林听到一声大吼：“谁？”

他一回头，两道绿色的寒光直射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克林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钩住了衣服，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四

在校长室里，克林才知道把自己拎起来的是学校值夜班的猫头鹰。望着一脸严肃的老鹰校长，他紧张得浑身哆嗦。

“校长你看，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图纸，这只老鼠没准儿是个间谍。”猫头鹰边说边把那张画着滑翔机的图纸放在了校长身前的桌面上。

老鹰校长低头看了看图纸，见上面写着几个字：“美丽的大翅膀。 ”

“这是怎么回事儿？”老鹰校长抬起头来，望着克林，目光凌厉。

“我不是间谍，我是想推那个大翅膀，就像老鹰教官那样。我想学飞行。”克林只得实话实说，“可我知道你们不会收我的，因为我只是一只打地洞的老鼠。”

“你叫什么名字？”老鹰校长的语气变温和了。

“克林。”克林低着头，忍着泪。

“好吧，克林，我们从今天开始收下你了，不过你得服从教官的安排。”老鹰校长说。

“什么？收下我了？”克林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兴奋起来，“啊，谢谢！我一定服从安排！”

“还有克林，你会打洞可不见得是坏事哦！”校长老鹰居然笑了一下。

“打地洞不是坏事？”克林虽然一时没明白校长的意思，但他实在是开心极了。

五

“克林，你过来。”老鹰教官带着克林来到山上，站在一架很小的滑翔机前说，“这是学校为你特制的滑翔机。我们学校会针对学生的特点因材施教，你个子小就学这种小滑翔机。”

克林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可是，驾驶滑翔机表面上简单，操作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老鼠克林的前臂太短不够有力，身体太轻不够重量，有时他的身体从驾驶杆这边突然滑到了另一边，差点儿失去平衡摔下地面；有时一阵风一吹，滑翔机竟旋转起来，克林吓得尖叫着绕着驾驶杆上下转圈。他那双紧紧抓住驾驶杆的手磨出了大大的血泡，柔弱的身体常在嶙峋的山石上被撞得伤痕累累。

一日又一日，克林终于学会了驾驶滑翔机的技巧。“我飞起来了！我也有翅膀了！”他在蓝天上唱着歌儿，沐浴着阳光，穿越了白云，穿越了时光。

然而就在克林以为自己学有所成的时候，老鹰教官却一沉脸，冷冷地说：“你的下一个任务是学打洞。”

“啊？”克林惊呆了，“老鼠天生就会打洞啊！”他觉得有点委屈，“我学了飞行，为什么还要回去打洞呢？”

“克林，请服从安排！”老鹰教官很严厉。

“是。”克林想起了老鹰校长的话，立即向教官敬了一个礼。

六

久旱不雨的夏季，时而烈日炎炎，时而乌云压城，可就是不见半滴雨露的踪影。河流枯竭，草木枯萎，這样的日子已持续了很久，空气沉闷而燥热。

动物们露出呆滞的神情，失去了以往的活力。老虎和兔子一起趴在地上等待死亡，天鹅原本白净秀颀的脖颈也变得肮脏无力。

突然，天空中的一朵云开始下沉，阳光略有收敛，紧接着，一滴滴雨像坐了滑梯似的从云中降下来，然后是第二朵，第三朵……

动物们逐渐清醒，他们张开嘴巴，伸展开身体，争着让甘霖流进口中，冲洗身体。

雨越下越大，动物们越来越快活，在这场盼望已久的大雨里，他们跳跃着欢呼起来……

“你们看那是谁？”一阵雨后，高高的长颈鹿望着天空惊异地问。

大家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云层中，穿越着一架小小的滑翔机，滑翔机掠过的云朵都开始有了雨滴。

“驾驶滑翔机的好像是一只老鼠。”

“一只老鼠！”所有的动物都好奇地聚集在一起抬头望，“会飞的老鼠？他在天上做什么？”

尾 声

雨过天晴，远处的草坪上，停着一架滑翔机。

老鼠克林从滑翔机上走了下来，他走到老鹰教官面前时，敬了个礼。

“报告，任务完成。”老鼠克林自信地微笑着。

“很棒！”老鹰教官很难得地一笑，“你再也不会觉得打洞是耻辱了吧？”

克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乌云中打洞的确比飞翔还难，那东西软绵绵黏糊糊的，很不容易撕开口子。幸好你是一只老鼠，校长可真有眼光。”老鹰教官赞叹道。

原来克林这几年的苦练，正是为了训练出能在乌云中穿梭打洞、导流降雨的技能。

教官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克林也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谢谢教官。”克林忽然记起了几年前老鹰校长的话，“校长说得对，会打洞不是坏事。”

“白鹤有长腿与翅膀，老鼠有利牙与尖爪。云中打洞也是英雄，老鼠可不比白鹤差。梦想家也是实干家，克林的妈妈在等他。”这一天，克林背着行囊回家的时候，他看到：爸爸妈妈正和小动物们一起，站在阳光下，唱着歌儿迎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