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传承 语言的记载

2017-08-08 19:00高永伟
辞书研究 2017年4期
关键词:新词翻译

高永伟

摘 要 《中华汉英大词典(上)》的出版备受学界的关注,其侧重描写主义的收词原则和追求精当译名的努力,使得这部词典已成为汉英词典领域的新军。主编陆谷孙先生所提倡的“有保留的描写主义”和“超越等值”等编纂原则从一定程度上豐富了汉英词典的编纂理论。文章先从文化传承、语言记载和翻译三个方面对该词典做出肯定的评介,然后就该词典在收词、翻译等方面存在的不足之处做出剖析。

关键词 《中华汉英大词典》 汉英词典 新词 翻译

一、 引言

从马礼逊的《华英字典》(1815—1823年)到2015年出版的《中华汉英大词典(上)》(以下简称《中华》),汉英词典的编纂足足经历了两百年的发展。辞书编纂领域无论在编纂手段还是在编辑方式方面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剪刀加糨糊为主导的传统编纂方式已逐渐让步于由计算机辅助的现代编纂方式。双语词典的编纂目的也同时经历了一定的变化。最初的汉英字典(如马礼逊的《华英字典》和麦都思的《英汉字典》)旨在昭显《康熙字典》中所有汉字的用法,作为中华文化和文字的传承工具,完全为外国人学习汉语所设计。民国期间出版的汉英词典(如张鹏云的《汉英大辞典》、陆费执和严独鹤合著的《中华汉英大辞典》等)则以简洁实用为特点,一般不设置任何例证。当代大中型汉英词典结合了前两代词典的特色,不仅力求立目广泛,而且均设有丰富的例证,然而它们一般都未能起到传承中华传统文化的作用。《中华》的面世无疑将改变这一局面。这部以“古今兼收”“义项精当全面”“例证博征广引”等为特色的词典,在传统文化的传承、语言的忠实记载等方面不遗余力,因而已成为汉英词典史上里程碑式的一部作品。

二、 文化的传承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一般的语文词典难以捕捉。20世纪的大多数汉英词典通常只是通过为数不多的文化局限词来体现。《中华》则与众不同,它通过多种方式来体现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

首先,编者收录了大量与中国传统文化、传统思想、习俗等有关的词汇。光从百科类属标注中就能看出这部词典对此类词汇收录的重视程度。像“Chin[1]”(中国的)、“Chin Astron”(中国古代天文学)、“Chin Med”(中医/药)、“Chin Myth”(中国神话)、“Confucian”(儒家)、“Daoism”(道教)、“M Arts”(武术)等标注都被用来标示中国特有词汇,如“八会穴”“八体(书)”“八言”“背躬”“比肩兽”“辟谷”“唱工”“沉香”“猴拳”“猴枣”等。标注有此类标签的词条的数量详见表1:

其次,词典中设置了成千上万条摘自中国经典名著的书证。对于警句、箴言、妙语等经典例证,编者用☆加以标注。例如,在“合”字条下,加有此标注的书证多达六条,它们分别是摘自《庄子》的“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合则成体,散则成始”、引自《孙子兵法》的“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和“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谨察之”、出自《周易》的“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来自《战国策》的“一可以合十,十可以合百”及白居易笔下的“文章合为时而著”。未加标注的经典书证在词典中也是俯拾即是,如“讳”字条下的“入国问俗,入门问讳”(《礼记》)、“惠”字条下的“安民则惠”(《尚书》)、“昏”字条下的“彼若昏暴,民将归汝”(《资治通鉴》)、“恒”字条下的“得见有恒者斯可矣”(《论语》)、“畿”字条下的“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诗经》)、“疆界”条下的“平生喜登高,醉眼无疆界”(陆游《雨中登安福寺塔》)等。

最后,《中华》所收文化局限词的数量要远胜之前出版的大中型汉英词典一筹。像“八仙桌”“八宝鸭”“八卦”“卦辞”“猴年”“大头娃娃”“拨浪鼓”“饺子”“花鼓戏”“红羊劫”等词语均被收录其中。在许多文化局限词条目中,编者经常花较长篇幅对词条加以解释。例如,编者将“百家衣”直译为“hundredfamiliesclothing”,并给其配以注解“made of patches contributed by many households, considered lucky, worn by children or by Buddhist or Daoist monks and nuns”。又如,在“二十四节气”条下,编者不仅设置了非常详细的解释,而且还把全部节气一一列出,从而体现出词义的完整性及全面的文化信息。与此同时,《中华》也收录了一些与中华传统文化相关的专有名词条目,如“茶经”“赤脚大仙”“关公”“猴王”“后汉书”“红楼梦”等。大量收录文言语、成语、俗语、谚语、歇后语等,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能体现出这部词典在文化传承方面的努力。例如,在成语“淮阳多病”条下,编者在提供译名(即“to be obsessed with diseases”)后还对该成语背后的典故做了说明“from the story of Ji An(汲黯) in the Han Dynasty, who claimed to be ill and refused to assume the position of prefect of Huaiyang”。

三、 语言的记载

作为记载语言文字的工具,词典应尽可能地通过客观实录的方式体现词汇的现状和发展。21世纪以来,汉语词汇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迅猛发展,每年涌现的各类新词、新义和新用法成百上千。忠实记载这些新词汇无疑会大大提高词典的“查得率”,这一直是该书主编陆谷孙先生所大力提倡的。尽管陆谷孙先生同时还提倡“有保留的描写主义”(即在描写语言实际用法为主的同时,绝不纯客观地“有闻必录”,而是奉行取舍必经汰选的方式),但这并未影响编者们对汉语中的各类常用新词的记载。与计算机、手机和网络相关的词汇显然在新词中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像播客(podcast)、博客(blog; weblog)、大数据(big data)、低头族(phubbers)、点赞(to push the “like” button; to give the thumbs up)、恶意软件(malware)、建群(to set up a group)、快速响应码(quick response code; QR code)等词语均出现在《中华》中。最近几年流行开来的其他许多汉语新词热词也被一一收录,如煲电话粥(to have a marathon telephone conversation)、爆表(to break a race record; to exceed the upper limit)、呆萌(silly and cute; adorkable)、代驾(rentadriver; dialadriver)、低腰裤(hipsters; hiphuggers)、东东(thing, stuff)、电子烟(electronic cigarette; ecigarette)、屌丝(diaosi, loser, nonperson, underdog)、高级黑(last word in being negative)、给力(boosting; stimulating; cool; awesome)、广场舞(openair public dancing)、灰天鹅(grey swan)、快闪族(flash mob),等等。

《中华》的编写者在记载汉语新词的同时,也想方设法在词条或例证的译名中体现英语新词汇的用法。例如,在新词“空气末日”条下,编者用英语中最近几年才出现的两个拼合词(airpocalypse和airmaggedon[2])來与之对应,而“空气末日”一词想必最初也是由airpocalypse翻译过来的。又如,在“矫情”表示“pretentious”的义项下,编者设置的例证是“当地铁上其他人都在低头玩手机时,正儿八经地看书难免会觉得有几分矫情when all else is phubbing on the tube, reading a serious book may seem somewhat pretentious”,其中所用的phubbing就是英语中的典型新词,2012年才首现于澳洲英语之中。其他出现在词典中的英语新词包括“比画”条下的air quotes(空气引号,手指引号)、“博客”条下的blogosphere(博客圈)、“超级”条下的supergrass(超级线人)和hypermiling(超级惜油)、“电子”条下的wearable(可穿戴的电子产品)、“恶意”条下的cybersquatting(恶意抢注)、“解聘”条下的golden handshake(一大笔解聘金)、“快节奏”条下的dotcommer(网上从业人员)等等。

《中华》还有针对性地收录了不少港澳台地区的典型用语。据不完全统计,上册标注有“nonM”(即nonMainland[非大陆])的词条数量接近1000条,其中香港和台湾两地的特有词汇都在400条以上,请看表2。

许多异名同实的词语在这部词典中也占有一席之地,而且各个条目下均设有互见,如来自香港的“超士多”(superstore same as 超市)、“凤姐”(unlicensed prostitute same as 私娼)、“好友”(bull same as 多头)、“果占”(jam same as 果酱)和 “快劳”(file same as 档案),源于台湾的“白饭”(amphetamine same as 安非他命)、“拜票”(to canvass for votes; to solicit support in voting same as 拉票)、“冰店”(cold drink〔s〕 or ice cream parlour same as 冷饮店)、“地主国”(host country same as 东道国)和“电晶体”(transistor same as 晶体管)。

就方言词汇而言,《中华》力图改变之前的汉英词典中方言词汇缺乏的局面,尽可能多地收录汉语各大方言区中的常用词语。编者在标注“dial”(dialect之略)的同时有时又更一步将该方言确切的使用区域加以说明,如“拔兰地(Cantonese)”“备不住〈dial〉(Beijing)”“波友〈dial〉(Cantonese)”“不稀得〈dial〉(N. China)”“城肚里〈dial〉(Hakka)”“快当〈dial〉(Beijing, Sichuan)”“刮三〈dial〉(Wu)”“掼跤〈dial〉(Wu)”“欢实〈dial〉(N. China)”“快里马撒〈dial〉(Shaanxi)”等。与《汉英大词典》第三版、《新时代汉英大词典》第二版和《新世纪汉英大词典》第二版相比,《中华》无论在方言词汇的数量还是在词条微观结构处理方面都要高出一筹。试以“忽悠”为例。《中华》收录四个义项,分别为动词义“to waver; to sway; to totter”和“to dupe; to cajole; to hornswoggle; to deceive; to trap”、副词义“suddenly”和名词义“swindler; cheater; fraud”。而《汉英大词典》只有一个义项“to flicker”,《新时代汉英大词典》和《新世纪汉英大词典》也只收录两个义项,分别为“to rock; sway; flicker”“to cheat; take sb. in; pull a fast one on sb.”及“flicker; sway”“sweettalk; play tricks on”。

四、 地道的译名

地道的译名显然能为一部汉英词典增色,这一点也正是广大汉英词典编纂者竭力追求的目标之一。就《中华》而言,编者设法尽量在译入语中找到等义的表达,从而尽最大可能实现词目和例证的“等值翻译”。例如,《中华》收录了同类词典均未收录的新词“霸王餐”,并为其提供“eatnrun meal, dinendash meal, dine n ditch, chew and screw”等多个译名,而这些词语都是非常地道的俚语表达。地道的翻译在《中华》成语、俗语、谚语等条目中随处可见。例如,在“进退维谷”条中,编者除了提供最为常见的in a dilemma之外还提供了两个英语习语——“between a rock and a hard place”和“between the devil and the deep blue sea”。用英语中地道的习语来对应翻译的类似做法,还体现在“熬头”条例证中的“there is light at the end of the tunnel”、“藏锋敛锷”条的“to keep an ace up ones sleeve; to hide ones light under a bushel”、“凤毛麟角”条例证中的“like gold dust”、“家徒四壁”条的“as poor as a church mouse”、“劫富济贫”条的“to play Robin Hood”、“金子”条例证中的“all that glitters is not gold”、“锦上添花”条例证中的“frosting on the cake”、“哭夜的孩子多吃奶”条的“the squeaky wheels gets the oil”、“夸夸其谈”条例证中的“a bag of wind”、“快刀斩乱麻”条的“to cut the Gordian knot”,“宽猛相济”条例证中的“carrotandstick”,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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