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棉兰老岛战事探析菲律宾的恐怖组织

何欢

5月23日晚，菲律宾棉兰老岛地区马拉维市的多处建筑物被“穆特组织”等恐怖组织占领，期间恐怖组织与政府军交火，造成多人伤亡。当晚，远在俄罗斯进行国事访问的菲总统杜特尔特下令对棉兰老岛实行为期60天的军事管制，并终止了后续的访问活动，紧急返回马尼拉。另外，杜特尔特原定于6月初的访日行程也被取消。

2017年5月31日，在马拉维市紧急避难中心等着领取救济品的当地民众。

马拉维市的冲突

5月23日，菲律宾警方根据情报在马拉维市搜索反政府武装阿布沙耶夫组织的头目伊斯尼隆·哈皮隆，招致“穆特组织”、阿布沙耶夫等多个恐怖组织大约500人的反击与围攻，造成多人伤亡。这些恐怖组织一度占据了市政府、市立监狱、一所医院、多座建筑物和两座大桥，焚烧了一所天主教堂和两所学校，并挟持人质，还升起了伊斯兰国（IS）国旗。马拉维市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大批民众逃离。6月初，菲律宾军方曾表示，恐怖分子已被围困在马拉维市10%的区域内。但经过三周的鏖战，情形并没有好转，极端组织表示已占据马拉维超过三分之二的地区，菲军方虽对此表示否认，但承认极端组织控制了20%的地区。另外，恐怖组织挟持平民做人肉盾牌，或者伪装成平民，大大增加了打击的难度。截至6月18日，马拉维市恐怖事件已导致300多人死亡（其中包括59名士兵、3名警员、26名平民和257名恐怖分子），马拉维市硝烟弥漫，市中心大部分地区已沦为废墟，城市功能几乎全部丧失，大量居民逃往距离马拉维40公里的伊利甘市。也有一些极端分子混入平民中转移，给附近地区的安全造成诸多潜在的危险。

为什么伊斯兰国（IS）选择棉兰老岛

首先，是因为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地区的恐怖组织既多又活跃。近一阶段以来，IS在叙利亚、伊拉克战场上节节败退，因此他们急于在国外找一个合适的反击地，棉兰老岛就成为他们的理想之地。本次政府军追击的哈皮隆于2016年被任命为伊斯兰国在东南亚的埃米尔（阿拉伯语意为“酋长”“君主”之意），是被FBI通缉的恐怖分子。随着其在东南亚影响力的不断增大，60多个极端组织已效忠于他的麾下，使得IS完成了在东南亚的初步布局与力量整合。这些极端组织中包括制造了此次马维拉市恐怖活动的穆特兄弟奥马尔、阿卜杜拉领导的“穆特组织”和早已臭名昭著的阿布沙耶夫组织。参加此次恐怖袭击的除了上述两个组织外，还有邦萨摩洛伊斯兰自由战士和哈里发虔信者等，此外还有来自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俄罗斯车臣、也门以及沙特阿拉伯等国家或地区的外国武装分子。人员的复杂性表明此次事件已不仅仅是菲律宾国内的恐怖活动，而是全球恐怖主义活动的一部分。因此有分析人士指出，此次马拉维恐袭，是IS企图在东南亚建立哈里发（伊斯兰教的阿拉伯帝国）的第一次尝试，为IS扩大其全球影响力制造了一个区域性爆点。

第二，菲政府军力量薄弱，政府管制相对松懈，给予了IS在棉兰老岛滋生的土壤。本次菲律宾军方出动的兵力在3000人左右，后期还争取到摩洛伊的支援，但菲政府所声称的“48小时内结束叛乱”、“独立日之前消灭所有恐怖分子”却并未能兑现。之前，菲律宾政府一直都拒绝承认伊斯兰国及其附属团伙在菲律宾扎根的事实，杜特尔特上台后将大部分精力放在经济建设、禁毒、恢复死刑、建立联邦制国家等事务上，而对菲南和平进程的推进相对缓慢。

第三，菲律宾世界日报认为，伊斯兰国选择在菲律宾制造动乱，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美国的默许。当前菲美军事同盟出现罅隙，杜特尔特去年更是要“驱逐美国在棉兰老的驻军”“转而从中俄购买武器”。作为“世界警察”，恐怖主义的存在是美国在一些国家驻军的理由。在这次马拉维事件中，美军向菲政府提供了支援，这昭示着美国之于菲律宾的重要性，同样也给予外界菲美同盟出现转机的猜想。

菲南恐怖组织产生的历史根源

13、14世纪，随着阿拉伯商人的东来，伊斯兰教被带到了东南亚，菲律宾南部群岛是最先接触伊斯兰教的地区之一。随着穆斯林商人的贸易活动和移民，伊斯兰教不仅在南部生根发芽，还开始向中部和北部推进。但在地理大发现后，西班牙人到达了东南亚，并在1571年攻陷马尼拉，西班牙入侵菲律宾的同时强势推行天主教，并且截断了伊斯兰教向菲中部、北部的传播，他们将当地穆斯林称为带有贬义的摩尔人（后演变成摩洛人）。由此两教便开始了无止境的斗争。美西战争后，美国代替西班牙继续统治菲律宾。美国实行的“分而治之”政策进一步加深了南部和北部之间的裂痕。随后美国实行的“菲律宾化”运动以及菲律宾独立后马科斯实行的军管方式，进一步压缩了穆斯林的空间，激起穆斯林的强烈反抗。1971年摩洛民族解放阵线成立，并宣布南方独立并进行武装起义，此后双方军事冲突与谈判时歇时起。

1976年菲政府与穆斯林反政府武装达成《的黎波里和平协议》，菲政府同意南部摩洛穆斯林地区的13个省区成立穆斯林自治区，但须经过全民公投才能确定。这使得穆斯林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1978年部分激进分子从摩洛民族阵线中分离出来，成立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主张在棉兰老岛建立一个独立、严格的伊斯兰国家。此后的各届政府与“摩解”都在自治权与自治区域的问题上相持不下，直到拉莫斯政府才对此做出了较大让步，即绕开公投程序，通过建立所谓的过渡性机构来满足穆斯林的自治要求。政府与“摩伊”的谈判始于1997年，但直到2008年，双方才达成《穆斯林祖传领地协议》，允许“摩伊”组建自治区政府与维安的武装力量，但遭到非穆斯林的強烈反对，谈判再次破裂。

2011年菲政府与“摩伊”重启谈判，2012年签订和平架构协定，同意于2016年在棉兰老岛成立“摩洛国”。2014年，《“邦萨摩洛”全面和平协议》达成，“摩伊”同意卸下“武装”，菲政府则承诺减少该地区驻军。但又因《摩洛国基本法》部分条约触犯了《宪法》而迟迟未能获得国会认可。杜特尔特上任之后，延续了阿基诺三世政府与“摩伊”的谈判，致力于通过联邦制、建立邦萨摩洛政治实体替代现有的棉兰老穆斯林自治区政府实现棉兰老穆斯林真正的自治。今年6月6日，摩洛国过渡委员会通过了《摩洛国基本法》最终草案，和平进程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但是协议最终能否落地实施、又能在多大程度上给地区带来和平和发展，既依赖各民族的妥协与包容，又考验着菲政府的智慧。

从菲律宾南部民族问题演变历程可以看出，长期的冲突和一次次失败的谈判给当地穆斯林带来了极大的失望与反感，阿布沙耶夫组织就是从“摩洛”、“摩伊”中分解出来的激进组织，并逐步演变成恐怖组织。而伊斯兰国正是通过各种种族渲染和宗教感化招揽边缘民众，并不断地向菲南部渗透。

马拉维冲突发生的当天晚上，杜特尔特便宣布在棉兰老岛实施军管。但要想从根子上铲除恐怖分子，不仅需要菲政府自身的努力亦需要国际合作与援助。随着IS回流东南亚趋势的日益明显，恐怖分子或是在棉兰老建立IS新基地，或是被菲律宾驱逐后转移至印尼等其他东盟国家，这都将使东南亚置于恐怖主义的阴霾之下。因此建立区域性联合反恐机制、共同抵挡恐怖主义的肆虐应成为东盟国家的当务之急。

（作者为广西大学中国—东盟研究院菲律宾所研究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