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满别情

2017-07-28 00:54于可欣
神州·上旬刊 2017年2期
关键词:客舍渭城尺素

于可欣

重团聚,怨别离,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心理,千百年来,故国乡土之思,骨肉至亲之念,知音恋偶之恸,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弦,“离别”自然成为我国古典诗歌中歌咏的重要内容。

黄昏灯下,

一盏离愁

一壶漂泊

从此浪迹天涯

……

进京赴考

出使边地

谪守天涯

征戎万里

羁旅行役

……这些,都书写着离别

然而,山川阻隔,道路崎岖,交通落后,一别动辄几年,再会难期,或经冬历春,或三年五载,甚至惜别便成诀别,终生不可能再相逢!因而,古人深重别离,设宴饯行,频频举杯,殷勤劝饮,赋诗唱和,慷慨高歌,互道珍重,折柳相赠,依依惜别……真可谓“真情至爱谱离歌一曲,殷殷叮嘱蕴深深情谊”。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这是南朝诗人江淹给别离做出的最好的诠释;

“相见时难别亦难”,这是晚唐诗人李商隐为离别发出的深沉喟叹。

因为离开,漫长的时间被划出一道道的鸿沟,离别与相聚,总是切割着人生。

因为离开,才会有过去,过去的东西在心里积郁不散,就成为了故事,诗歌就从故事里诞生。

在中华诗词的学习中,离别诗有着独特的审美韵味和无比丰富的人生感受。

在离别诗里,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身份,那就是“游子”。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崔颢是游子;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的王昌龄是游子;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柳永是游子;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马致远是游子……

[一:别挚友]

盛唐诗人王维的《渭城曲》,情意绵绵,依恋深深:“劝君更尽一杯酒”,干了一杯,更进一杯,将深情与别绪、眷恋与离愁,倾注在晶莹的杯盏中,因为“西出阳关无故人”!这首诗后来被谱成的名曲《阳关三叠》,更是深情绵邈,荡气回肠,广为传唱。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度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渭城朝雨浥輕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芳草遍如茵。旨酒,旨酒,未饮心先已醇。载驰骃,载驰骃,何日言旋轩辚。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寸衷难泯,无穷尽的伤悲,楚天湘水隔远滨,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如相亲。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

[二:别佳人]

看柳永:

一袭磊落青衫,

茕然于繁华间

眼里是无处安放的情感

心里是难以平复的狂澜

春意阑珊拿不起的是书卷

秋雨连绵放不下的是思念

潇潇水畔寻寻觅觅红尘侣伴

无限江山,时运不济,如何指点

柳永出身于世代官宦之家,却沦落为“奉旨填词”的落拓词人,虽自幼生活在都城汴梁,却不得不离乡背井,长期地浪迹江湖,也常常不得不与所恋之人别离,故柳永多愁苦凄恻之作,尤以《雨霖铃》为最。

《雨霖铃》上阕实写饯行时难舍难分的惜别场面,抒发离情别绪,以凄清景色揭开了离别的序曲:惜别的长亭、凄凉的深秋,柔肠百结,执手相看,泪眼婆娑,万语千言,悲痛气塞,凝噎难诉……唉,怎一个愁字了得!

下阕着重想象离别后的凄楚难耐。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是全篇之警策,杨柳乃古代最能代表惜别之物,故汴水两岸,广栽杨柳,词人想象今宵别后,酒醒梦回,不见伊人;却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疏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这幅画面,风景之清幽,气氛之凄切,令人叫绝,而词人离愁之綿邈,完全凝聚在画面之中,此句千古传诵,甚至成为柳永的代称。

[三:别老母]

天下所有的爱几乎都以“聚合”为最终目的,而唯有一种爱却以分离为目的,那便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再柔弱的小鸟,也总有一天离开父母的怀抱。

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是再担忧,总还得放儿去远行。

别老母

[清]黄景仁

搴帏拜母河梁去,

白发愁看泪眼枯,

惨惨柴门风雪夜,

此时有子不如无。

〔注释〕搴帏:揭开室内的帷幕,这是诗人出门的动作。

黄景仁幼年丧父,居家贫寒,常年奔波在外,偶然归家,不过小聚几日,为了生计,不得不作别老母,离家远行。

一个风雪之夜,诗人强忍离愁,看了一眼白发散乱,泪眼干枯的老母,顿时愁情如潮,悲痛难忍,一首催人泪下的七绝《别老母》,从心中喷涌而出。

这是诗人发自肺腑的真情告白。为了生活,自己不仅无法让年迈的老母亲安享温暖幸福,还将她独自留在了风雪中的柴门前,这样的儿子岂不是不如没有?

这种感慨是极为凝重的,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爱母之心、恋母之情,而是对所有无依、无靠、无助的老者的深切同情。

从父母的角度,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父母与子女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孩子的背影中渐行渐远。

从为人子女的角度,我们的背影始终承载着父母追逐的目光,承载着他们不舍的、不放心的满眼的目送,最后才慢慢明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像父母一样,爱我们如生命。

既然儿行千里母担忧,那么为什么我们非得要离开慈母,让母与子都承受别离的痛苦呢?

那是为了生存,为了实现自身生命的价值,我们不得不承受空间阻隔的痛苦,承受走向未来的恐惧,也承受着与挚友、佳人、至亲相离的感情折磨。当然也永远有人在用心、用泪谱写着离歌。

指导教师:郭兰光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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