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医生》解读

2017-07-28 11:16李琳
青年文学家 2017年21期
关键词:马夫罗莎魔幻

摘 要:卡夫卡笔下的小说多怪诞而离奇,魔幻又别具深意,文章旨在细致解读《乡村医生》的人物形象。

关键词:乡村医生;马;出诊

作者简介:李琳,女,汉族,青岛大学2015级古代文学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明清方向。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1--02

这是个看起来充满了荒诞与混乱的故事。

一个乡村医生在暴风雪的夜里的一次出诊,马车准备好了,但马却在寒冷下死掉了。侍女为借马在村里到处奔走,医生下意识踢了几年没有用的猪圈门,但是门开了却是一股来自马身上的气味, 这一切都是魔幻的,而这个被打开的“猪圈”的门,就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里面的马是虚幻的,而“匍匐爬着”的马夫更像是“魔鬼”。

“这时两匹马,两匹剽悍的高头大马,双脚紧贴着身子,像骆驼那样端正的头颅下垂着。完全靠着躯体运动的力量,从完全被它们的身体堵得一丝儿缝隙都没有的门洞里一先一后地挤了出来。但很快它们就站直了,而且腿脚都很长,出汗的身上冒着浓重的热气。”

这一处荒诞滑稽的刻画更印证了“猪圈”,是个离奇的世界。昨夜医生的马在暴风雪和寒冷中被折腾死掉,而猪圈里的“马”却被挤得出了汗且冒着热气,让人联想到灰姑娘的故事,那个处处受欺负的灰姑娘得到仙女的帮助,收获了南瓜变的马车,和老鼠变的马夫,赶去参加了王子的宴会;而这个卡夫卡笔下的乡村医生仿佛也是得到了仙女的帮助,在紧要关头,得到了“马”和“马夫”,而这两者又都是什么幻化成的?

“马夫”马上露出了真实的面貌,“但刚刚走近他,马夫便一把将她抱住,使劲亲她的脸。她喊了起来,立刻跑到我身边,两行红红的牙痕深深印在她的脸颊上。”“马夫”一点都不顺从,在侍女的脸上留下牙齿的痕迹。

接下来叙事速度显著加快,这一处描写像是一次“交易现场”,“马夫”与“我”之间仿佛在就某个买卖的物品讨价还价:

“上车吧,”他说。果然,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不过赶车还是由我来,你不认识路,”我说。

“没错”,他说,“我不跟你去的,我留在罗莎身边。”

“不,”罗莎喊道,她怀着自己将要遭遇厄运的正确预感,径直跑回屋子里。

这里不仅是罗莎的预感,其实更是“我”的预感,两人都早已知道“我”一走,罗莎发生了可怕的事。“我”的态度也由愤怒变为高兴,到祈求、商量甚至是无力。之后,叙事速度又加快,通过神奇的“马”实现,只一刹那的工夫,“我”就已经到了病患家,而且戏剧性的是暴风雪也停了,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周围月光融融 ”,用一匹馬连接了境况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狂风暴雪和月光融融;前一秒钟还在充满暴力和蛮横的环境中替一个无辜的侍女担忧,后一秒钟环境就变得宁静。

读者的注意力从一个可怜的姑娘身上转移,因为随后事情又变得紧张起来,病人的家属几乎将这个医生抬了出来,在七嘴八舌的声音中,叙事节奏又转慢,这位医生见到了病人,一个求死的少年,这位医生显然也“尊重”了病号的意愿,他拿出了一把镊子又放了回去。两匹“马”此处像是神的使者,而非恶的手下,它们仿佛是神的眼睛,要一探病人的究竟,虽然颇有希腊神话的味道,“乡村医生”也有要“普度众生”的意味,但这一次出诊怕是要“枉费”神的一片“好心”,因为病人痛苦求死。医生也早放弃了这个病号,没有“观察”,就思归心切。

而乡村医生的完整形象是直到这处大段的心理独白,才完整的浮现在我们眼前,尽管魔幻,却讽刺深重:

“我是本地区聘用的医生,尽心尽责,甚至都有点过了分。我工资菲薄,但我很慷慨,对穷人乐善好施。但我还得养活罗莎,所以难怪这少年不想活,我自己也想死呢。……好了,今天在这里的出诊算结束了,人家又让我白折腾一阵,这我已习惯了。全区的人都利用我的夜铃之便来折磨我,可这一回我还得搭出一个罗莎,这个美丽的姑娘,多年来一直在我家里生活,可我几乎没有留意过她……”

生活得很惨,工资菲薄,自认为尽职尽责,实际却不懂治病的医生,无心关心病号,只为应付公事而出诊。或许是多次被人愚弄和耍玩,或许是真的医术有限,总之,现在的他已经不相信病人,所以他胡乱猜测病人只不过被母亲灌多了咖啡,但显然后文我们看到至少这一次出诊并不是一次完全的“戏弄”。

在这里需要注意到“马”的嘶鸣,起初这位乡村医生第一次有离去之意的时候,一匹马嘶鸣仿佛在催促他,但他因为病人家属的期盼留了下来,其实心中仍然相信这是一次戏弄;第二次乡村医生又因为病人家属的态度留了下来,“父亲闻着拿在手中的那杯甜酒,母亲看来对我感到失望,……她眼泪汪汪地咬着嘴唇,姐姐挥动着血迹斑斑的毛巾”,家属三人的表现不同,甜甜的酒与血迹斑斑的毛巾一起,这样才又一次留住了这位医生,医生此时才承认病人是有病的,而恰好两匹马又一齐嘶鸣催促他离开,他终于“真的”发现了那位少年的病,这个伤口是那么醒目,又是那么惊悚:

“现在我发现:没错,这少年是有病,在他腰间的右侧敞露着一个手掌大的伤口,像朵玫瑰,颜色不一,暗处最深,周围边缘较浅,呈细粒状,混合着随时凝结的血块,一如露天矿的矿石。这是从远处看去的状貌,若从近处看,……满是蛆虫!像我的小手指那么粗壮那么长,浑身亦是玫瑰色,在血污里蠕动着,麋集在伤口深处,同时用白色的小脑袋和许多小脚爬向亮处。……”

这是整个故事描写最美的地方,但是很有意味的是最美的描写却是在写伤口,将血淋淋的伤口比作玫瑰花,将腐烂伤口处沾满鲜血爬的蛆虫形容成玫瑰色,这一处的意象轻重对比是很明显的,带给读者的感官冲击也是巨大的,玫瑰花本是美丽的,伤口本是触目惊心、血肉淋漓的,将这两个意象放在一切,用美丽的花朵去形容腐烂的伤口,甚至是带有变态的欣赏的态度,这种荒唐通过这两个毫不相关的意象划上关联而变得极有意味。这么严重的伤口,爬的满是蛆虫,如此痛苦又惊悚的画面用色泽艳丽的玫瑰形容,弱化了故事的真实性和读者阅读时产生的主观情感的部分,减轻了苦痛的重量,保持了故事的整体魔幻的基调,但同时这样的观察结果用这位乡村医生的眼睛来记录,显然是增添了故事本身的讽刺意味,这位医生三次才“找到”这个男孩儿的伤口,但是仍在心里直接下了“没救了”的结论。

然而卡夫卡不仅在这里讽刺了医生,也讽刺了那些“家属们”。当看过了那些家属的行为,或许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这位乡村医生会说出“全区的人都利用我的夜铃之便来折磨我”这样的话,家属们让医生治病的方式是脱光他的衣服,并有由老师领着的合唱队在唱着十分野蛮,像原始人一样粗鲁的歌(这里老师这个职业的出现也是极有讽刺意味的):

“脱掉他的衣服,他就会治病了,如果他治不了病,就杀掉他!他不过是个医生,他不过是个医生。”

“而后我的衣服被剥得精光,我的手指捋着胡子,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这些人们。……”

文中出现的几个职业也是极具讽刺的效果,医生的无能在这个荒唐的世界里显得也常理化;牧师,“牧师坐在家里一件接一件地撕拆自己的法衣”,牧师显然也变成了没有存在感的一个“职业”而已,不再是高高在上;老师,本是文明的象征,即培养知识和文明的职业,却是领着合唱队,在病患门口唱着要杀死医生的歌谣,像极了原始的野蛮人。这是一个丧失了信仰的荒唐可怕的世界,“旧日的信仰他们已经失去了”,人们失去了信仰,所有的事情变得混乱且失去秩序,大家都好似在“胡来”,即便是神派来的马,最后也得失去神力,踉踉跄跄地逃离人世间。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尾“在这最倒霉的严寒里,我作为一个老年人赤身裸体地坐着尘世的车,驾着非尘世的马,四处漫跑。”一个看穿着大皮衣的乡村医生,因为“听信了误敲的夜铃”,经历了这次颇多荒唐和混乱的夜诊,差点丧命,赤身裸体、狼狈地逃到马车上,皮大衣还被车挂着,马车慢悠悠的好像永远也回不了家,神派来的马的“神力”仿佛已经失效了,一个赤身裸体的普通老头像灰姑娘失去了她的南瓜马车。

参考文献:

[1](奥地利)卡夫卡,叶廷芳译.卡夫卡短篇小说经典[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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