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冉
摘 要:本文主要是运用李健吾的整体审美体验的批评方法,对庐隐的《海滨故人》进行批评,在整体感知庐隐创作中的苦闷情调后,分别从作者生平、语言建构、形象塑造的苦闷性等几个方面对苦闷情调进行分析。
关键词:庐隐;《海滨故人》;苦闷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21-0-02
“五四时期”,有一位与冰心同时出现在中国文坛并享有齐名之誉的女作家——庐隐。庐隐,原名黄英,1898年生于福建闽侯县城。庐隐在五四时期的作品,充分表现了新文学冲击下的青年精神世界,表现知识女性追求个性解放,追求光明生活的迫切愿望。茅盾曾将其作誉为“五四的产儿”,称庐隐是被“五四”的怒潮从封建的氛围中掀起来的,觉醒了的一位女性,并且称赞她是满身带着‘社会运动的热气,向‘文艺园地跨进第一步的人。[1]《海滨故人》正是她五四时期的著作,作品写于一九二一至一九二四年,是庐隐的第一部小说集。
苦闷的情调可以说是庐隐《海滨故人》小说集中的主要特征,作品细细品读之后,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压抑低沉的苦闷气息,正是因为庐隐在塑造的主人公本身就带有一种苦闷的精神状态,才会有如此的阅读感。庐隐的作品在这种新旧思想交融的五四时代,关注较多的是社会题材,如《一封信》、《两个小学生》、《灵魂可以卖吗》和《彷徨》。在当时的五四时期关注到工人生活题材的作品为数不多,即使关注也只是工人身体上的劳累,对于精神方面的题材还是要首推庐隐。因此,茅盾说:“五四时期的女作家能够注目在革命性的社会题材的,不能不推庐隐是第一人。”[2]五四时期,这种反映精神苦闷的作品为数不多,但追及其作品中的这种苦闷情调也是从多方面表现的。
一、形象的苦闷性
其实在反映当时苦闷彷徨的、站在享乐主义边缘上的青年心理这一方面,《海滨故人》及其姐妹篇《丽石的日记》和《或人的悲哀》是应该得到高度评价的,这三篇中的主人公的塑造很好地阐释了苦闷主题。
《或人的悲哀》的内容主要是由亚侠给友人的十封信构成,在心中她主要是倾诉自己以病之身浮沉于爱情和所有的人事之中,仍探求不到人生答案的悲哀。在这部集子中,亞侠是庐隐塑造的第一个时代特征的女性形象。在信的一开始,亚侠是充满了希望和理想的青年,与自己的朋友讨论着“人生是究竟的”问题,但是最后并没有寻到答案,而又不幸染上重病。在令自己无法提起信心的现实面前,产生了厌世之心,最后她选择了自杀。可是在亚侠死后,她的朋友们也因此陷入了困顿之中不能自拔。
《丽石的日记》几乎是没有表现什么情节,主要是主人公自己的五十余天的日记,从日记中可以看到丽石的人生感触和焦躁不安。正是这样一种焦躁也表现了丽石彷徨的状态。这种苦闷的心境让作者也给她安排了死的结局,最终是因抑郁、心病而死,而不是身病而死。
庐隐的成名之作《海滨故人》是最能反映五四女青年一种从追求到幻灭的心路历程。文中主要叙述了露沙和自己好友的心路历程,文中主人公的原型就是庐隐本人和大学时期的几位好友,这些本该天真烂漫的青年,却因五四新思想的熏陶而使得他们都有冲破封建礼教、追求个性解放的强烈愿望。文章最后的结局,一方面反映了作者当时思想的迷惘以及无可奈何的遁世情绪,另一方面也是宣布在那个时代所走的路是行不通的。[3]
庐隐作品中的亚侠东渡日本,去寻找人生的意义(前途未卜),却一无所获(没有通路),只能在一种空洞的自遣与负罪感之中选择死亡;庐隐笔下的露沙投身于伟大的时代,获得了爱情,却终于在世人的流言于内心忧惧中憔悴、消沉。[4]这些被庐隐塑造的女性形象,她们显然在这种巨大的封建社会流言的毒害中,争取到了独立与爱情的胜利,但是这种胜利表现在文本中又是因为婚姻的一种平淡的意趣而感到悲哀,在这种胜利状态后仍会出现的悲哀,才会使得作品中的主人公都具有苦闷和压抑感。
二、语言的苦闷性
无论是集子中收录的散文还是小说;无论是白描的语言还是人物的话语,庐隐在语言的设置上都是带有一种苦闷性的。
《月下回忆》这是一篇抒情叙事的散文,在文章中揭露的是日本帝国主义用他们的“帝国主义教育”麻醉大连的中国儿童,用吗啡来毒害中国的成年人。使得作者在这样一个清风朗月的夜晚都无法观赏这样一种美丽的夜景,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引起了“我”强烈的民族悲愤和浓浓的爱国之情。《月下回忆》中“远远地海水,放出寒栗的光芒来;我寄我的深愁于流水,我将我的苦闷付清光;只是那多事的月亮,无论如何把我尘浊的影子,清清楚楚反射在那块白石头上;我对着她,好像怜她,又好像恼她。”[5]在这一刻,这种种的事情连累着“我”的灵魂也在为之烦恼,纠结于人们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可见这是“我”在对着树影发怔时的表现,这是“我”对现状的一种思考,也是我能够深切感受到自己心中的苦闷,以及对国家的一种愁苦心情,怜悯祖国受到的伤害,心疼“她”无故的磨折。
《一封信》叙述的是农村姑娘梅生以身偿债,最后被虐待致死的悲剧,这一惨剧也是激起了作者强烈的爱憎情感,以及对阶级压迫的强烈憎恶,在这封信中“我”这样读到:“我心里不知为什么,好像是有一种东西填住了我的气管似的,我实在觉得不平!”[6]这是“我”在知道这一事件后的一种感情上的反应,这种反应是一种压抑的情感,使人不能喘息。正是这样情感的描写也是让“我”在读这封信时而产生的苦闷心理,这种苦闷是没有办法舒缓的,就如同提出的问题没有得到解释一样。
总之,在庐隐所著的这些反映社会现实题材的作品中,无论是信件的对话,还是情景的白描,都能体会到一种苦闷的情感。并且在有的文章中还直接提到了“苦闷”一词,这种苦闷在语言和思想方面都被作者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同样,对于一些苦闷形象突出作品,如《海滨故人》、《或人的悲哀》和《丽石的日记》更是如此。
三、问题的苦闷性
在这个思想启蒙的“五四时期”,并且本身就闪着理性之光,因此造就的是“思考的一代”,在这一段时间里,全社会都来探究“人生究竟是什么”这样严肃的问题。读者希望作家在文学创作时提出一些关于社会中的深层次问题,但是并不期望给于多么明确的答复。正是这样一种特殊想法的影响,作为“问题小说”作家之一的庐隐也是如此创作。
庐隐的作品中总是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并不做出回应,这些问题或是社会或是人生的诸多问题。《或人的悲哀》中亚侠一直在与有人探讨“人生究竟”的问题;《两个小学生》中国枢问母亲,那门永远不开吗?;《丽石的日记》中的丽石不停地追问:“为什么上帝不能一视同仁”的问题;《灵魂可以卖吗》中的荷姑请求“我”告诉她,灵魂可以卖吗的答案。在庐隐的这本集子中几乎所有的文章都有一个题目,可是所有的题目都没有答案,这才是文章中的主人公在寻找答案无解时,陷入一种深度的苦闷。
这种在文章中所表现的一种的苦闷主题,依旧是可以让读者感受的五四时期带来的新思想。正如茅盾所说:“我们现在读庐隐的全部著作,就仿佛在呼吸着‘五四时期的空气,我们看见一些‘追求人生意义的热情的然而空想的青年们在书中苦闷地徘徊,我们又看见了一些负荷着几千年封建传统思想束缚的青年们在书中叫着‘自我发展,可是他们的脆弱的心灵却又动辄多所顾忌。”[7]因此,对于庐隐作品中所书写的这种苦闷的情绪带有一定的特殊时代环境的因素,并且在那个时代也具有一定的价值和作用。但从作品中对于苦闷性的分析是远远不够的,究其深层次的苦闷原因,还是来自庐隐童年的不幸经历。
四、生平的苦闷性
庐隐这样评价自己的童年:本来一个人的最快乐的时代,要算是无责任、无执着的童年时代了,但是我却是个例外,我对于我的童年回想起来,只有可笑和叹息。[8]
庐隐的出生原本是全家的喜事,但是造化弄人,庐隐出生的那一天正好外祖母去世,这就让母亲把她认作是不祥之物。原本就被定义为不祥之物的庐隐,再加上爱哭,就失去了所有人的疼爱。也就是这样,庐隐的童年被自己定义为极其可笑的。从作品可见,庐隐的童年时期对后来生活以及对创作方式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在小说《海滨故人》中借宗莹之口说出了露沙的身世,其实也就是庐隐自己在陈述自己的童年状态。所以,在庐隐的很多作品中都是以自叙传的形式呈现的。
庐隐的大学时期也正处在五四运动时期,当时胡适正在推崇白话文,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庐隐开始自己的创作。先是怀着一颗热情的心把第一篇小说给当时教文学的陈某看,得到的却是否定和批评。可庐隐没有放弃依旧创作,创作了《一个著作家》这篇文章,并把这篇文章寄给了茅盾,发表在《小说月报》上,后来也收录在《海滨故人》这本集子中。
庐隐在创作《海滨故人》、《灵海潮汐》以及《曼丽》的时候,家庭出现了变故:母亲去世,一年后丈夫郭君一病不起,随之好友石评梅也离开人世,三个月后,哥哥也离开了人世。这一系列巨大的打击,在后来庐隐的总结中,她把这一时期称之为悲哀期。这一时期的创作夹杂着自己童年的不美好以及大学之后的种种不如意,使得创作的风格消沉悲哀并且苦闷。
庐隐的小时记忆,无论是童年还是到中年都是不如意的,从小缺少母爱和关怀,即使到结婚也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状态,再加之家庭诸多烦心的琐事,让庐隐产生焦虑甚至悲哀。庐隐作为文学研究会的成员认为:“足称创作的作品,唯一不可缺的就是个性——艺术的结晶,便是主观——个性的情感。”[9]所以,庐隐将自己原本生活的愁苦和烦闷贯穿始终,从自己的本身状态出发,这样就使得作品中自然而然地带有苦闷的情调。
庐隐的作品虽是以苦闷的主题为主,但是并不完全的苍白无力,在对于社会层面的揭露或是对于人生问题的探讨都是具有一定的时代意義的。正如庐隐在作品中塑造的几个典型的人物形象,也是真实地反映了在五四时期先进青年的一个真实问题。
亚侠、丽石和露沙等人是庐隐笔下的代表人物,都是一些想从家庭这个狭小的牢笼中挣脱出来,有着自己的新思想的热情,想要争取到一种自由解放的空间。但是这样的形象中都有着自身对于心就冲突的敏感,在她们每个巨匠的个性中都隐藏着一颗脆弱的心灵。她们拼命地前行去寻求一种光明和理想,但是在这种追求的过程中又只能基于幻想怯于行动,徘徊在新旧思想挣扎中的她们只能陷入一种矛盾中的苦闷心境。
注释:
[1][2][7]茅盾.茅盾论中国现代作家作品[M].北京大学出版社,106,108,110,1980.
[4]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现代妇女文学研究[M]中国人民大学版社:38,2004.
[3]乔以钢.中国女性与文学[M].南开大学出版社:245,2004.
[5][6]庐隐.海滨故人[M].长江文艺出版社:34,73, 2005.1.
[8]庐隐.庐隐自述[M].安徽文艺出版社:3,2014.7.
[9]王一力.论庐隐的《海滨故人》[J].上海大学学报(社科版):199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