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聃
刚果的Sapeurs一族
“技术宅也需要一些东西来表达自己是一个很酷的人。”
早些年大面积高饱和度的印花在男装体系里简直“罪无可恕”,它顶多出现在T恤、沙滩裤或者度假衬衫上。如今连西装也沦陷了。像電视信号测试基图这样夸张的图案,搭配同系列领带,成了时下最风靡的风格,反正美国脱口秀主持人吉米·坎摩尔这么穿了,还有汤姆·汉克斯。
这些看起来有点儿“不正经”的西装是荷兰品牌OppoSuits推出的,三个创始人在2012年欧冠足球赛用2000套橙色西装打开销路,随后伦敦奥运会上的米字旗西装引发了更多人的关注。他们大客户通常是足球队、橄榄球队及其球迷们。“我们创造了一种鉴于时尚和新奇之间的西装,它比一般的西服要酷,但也谈不上时尚。”创始人之一的兹维特对《Business Insider》说。
“毫无疑问,我们并没有打算把它卖给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是给那些不想穿得太严肃,或是想以某种风格去参加派对的人穿的。”有些特别款式,像是“吃豆人”(Pac-Man)游戏主题西装和《星球大战》联名款授权,成了OppoSuits重要的优势。
OppoSuits病毒式的传播终于让无趣的男装多了一种风格。无论是职业装还是休闲装,男装的变化无非是增加或减少一粒纽扣、双排扣变单排、换换衬衫的颜色、缩缩领带宽度和裤长而已。如今,越来越多的色彩和花纹出现了。
突破保守的第一步尝试往往是口袋巾,因为它在整体造型中所占的面积最小,“泡芙状”的刺绣口袋巾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主权宣告”模式了。
随着西裤越来越收紧的布料,袜子成了第二个突破口。传统的金科玉律是皮鞋、西裤配深色袜,只有迈克尔·杰克逊理直气壮地穿白袜配黑鞋。现在看来,男性在花袜子这件事上的关注度逐渐赶超了女性。毕竟,73%的男性在所有的场合中都会穿袜子,而女性的比例仅是39%。
西装革履和鲜艳花纹的袜子成了潮男标配。作家乔什·比尔曼是这样理解的:“袜子之于男人就像贴身内衣之于女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裤子下面藏着它。但当他走路的时候,不经意地露出一点点线索让别人可以瞥到里面的样式。”
华尔街发起的名为“星期五之袜子”(Friday Socks)的运动,号召金融男们在周五穿上鲜艳的袜子去上班。硅谷的技术男同样如此,初创投资公司Homebrew的创始人亨特·沃克甚至将色彩鲜艳的袜子比作科技产业的“黑帮符号”。对此,一个专做有趣袜子公司的创始人评价道:“技术宅也需要一些东西来表达自己是一个很酷的人。”
如此看来,难怪Millennial系列袜子会那么火,其设计的特点在于袜子的正面是一个个灰色、黑色和棕色的色块,以便和西装或者其他商务正装搭配,但袜子的侧面和背面则调皮地使用了绿色、红色、黄色以及斑点的设计。从正面看是穿去上班,从背面看像是穿着去派对。就像瑞克·欧文斯所说的:“最成功的男性时尚是在保守中点缀一丝反叛。”
终于,这种个性的表达从细小的配饰蔓延到了以严肃著称的西装之上。要知道,时尚作家克里斯多福·布里渥(Christopher Breward)曾研究过“西装进化论”,自它在1860年左右的维多利亚时代诞生之日起,其设计和剪裁的变化屈指可数。
爱德华七世风格西装是优雅的代表,这种风格曾经在20世纪40年代末期到50年代早期被整个伦敦的上流住宅梅菲尔区所青睐。它所强调的是西服的收腰效果,并辅之以天鹅绒衣领和刺绣西装背心。搭配一顶圆顶硬礼帽、一双锃亮的皮鞋、一把雨伞,就成了这种英伦绅士的范本《王牌特工》里科林·费斯饰演的哈里·哈特。这种传统的西服制作工艺,大约需要四大工序、300余道小工序,靠使用衬布来构筑它的“骨架”和“脊梁”。
20世纪70年代,日本设计师提供了“中西合璧”的设计方案,高田贤三、川久保玲、山本耀司,他们用解构的方式把西装变成了休闲风格,这与一本正经的英国裁缝街刚好相反。到了80年代,乔治·阿玛尼改变了肩膀部分倾斜的设计,自肩部以下呈褶绔状,使曲线更加柔和,同时改低了纽扣的高度,采用了更轻盈的面料。改装后的西装多了几分“妖娆”,理查·基尔在《美国舞男》中扮演的朱利安就是范例。
当然还有像铠甲一样紧裹身体的迪奥黑色贴身西装,有人这样评价它:“要是你的身材有一点点不够挺拔就别想穿进这衣服。甚至在穿的时候也必须做深呼吸,否则就会看起来不对劲。”卡尔·拉格斐就是迪奥西装的爱好者,据说他著名的减肥事件背后的动机除了健康的考虑,也是为了把自己塞进去。
德赖斯·范诺顿男装
去年圣罗兰的秋季男装走秀上,西装的数量只有3套;葆蝶家有5套,爱马仕和菲拉格慕各有4套,博柏利只有1套。传统剪裁的款式在T台基本消失了。根据欧睿的市场调研报告,2015年美国的西装销量下滑2%,这种下滑态势已经持续3年了。
《华尔街日报》此前的一篇文章提到,摩根大通、普华永道等金融机构正在改变公司严格的西服政策。模糊的界线让相对有趣的“类西装”市场逐步扩大。设计师们从廓形、细节、面料等方面思考,试图解决西装过于严肃的形象问题。再高冷的品牌也无法古板下去了,秀场上穿着Joseph Abboud姿态随意的男模,布里奥尼的闪亮摇滚套装,以及巴黎世家超大廓形的男士造型都在试图跟无聊撇清关系。
2010年《华盛顿邮报》曾经报道过这样的场景:一个黯淡的午后,一辆栗色的奔驰车急速停止,让空气中的沉闷气氛有了一丝动态。这时从上面走下来一群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他们身上喷着古龙水,身上的衣服展示着各种各样的潮流。台球厅一位打球者高喊:“标签!标签!请展示你们的标签!”其中一名叫作犹可达·邦吉的20岁年轻人一边像著名摇滚巨星米克·贾格尔那样高视阔步地走着,一边指向自己莱茵石皮带扣,口里说着:“范思哲,看清楚了,这是范思哲品牌的皮带!”
另一个报道中提到的人物是路约卢,一个工科学生,以销售DVD为生,居住在一间摇摇欲坠的两层楼的店铺里面,既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平时就睡在卧室地上的一张席子上。但在路约卢卧室裂开的墙壁上,挂着一套黑色的“杜嘉班納”品牌西服。他表示,有时,他在巴黎和布鲁塞尔的亲戚会给他寄送衣服,有时他会去路边的服装市场购买,或者从时尚爱好者那里借来用。他打开衣箱,从中取出一件长长的黑色山本耀司品牌外套,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拉链和扣子,他眼睛发光地说:“这正是我一生要奋斗的东西。”
这些人被称作“Sapeurs一族”——极度信仰高级时装。因为把西装玩出了复古时尚风,他们也被列入了《西装:形式,功能和风格》一书中。他们的标配是锥形裤、翻毛皮鞋、修剪整齐的头发,再加一顶斜纹软呢帽,重点是不管优雅与否,都要潇洒随性。
正是跟Sapeurs如出一辙的心态,让T台上多了很多难以理解的现象,比如“西太后”薇薇安·韦斯特伍德把街边矿泉水瓶捡来给模特做鞋子;克雷格·格林把模特装扮成衣服挂,整场秀都没看到男模一张完整的脸;川久保玲的2017秋冬秀上,模特穿着异型膨胀的黑心棉,头饰像极了钢丝清洁球儿……随性,甚至是丑陋代替美,成了时尚的常态。
各类派对上花袜子成了暗号
刚刚结束的巴黎男装周上,设计师德赖斯·范诺顿想要探索在男装的色彩实验上能走到多远,其中包括了:意大利蛋糊的金黄色、树皮般的栗色、蓝龙般的钴蓝色以及琥珀沙色等等。于是你会发现模特的气质、设计的细枝末节和色彩组合都很奇怪。丑突然变成了一个难以定义的概念,尤其对于时尚来说,潮流趋势和社交网络的热点一样转瞬即逝。
引用文化评论家斯蒂芬·贝利在《丑:万物之美学》一书中的观点:丑通常被认为是美的对立面,然而,当美在历史上被仔细审视过后,丑却从未得到过同样的对待。它会随着文化观念的变化而变化,而文化观念又随着时间而改变。我并不想被禁锢在相对主义的概念里,事实上,越是想去探究丑,越会发现它的难以捉摸。时装设计师们似乎深有同感,就像德赖斯·范诺顿曾说过的那样:“没有什么比美更无聊的了,我更倾向那些丑的,让人意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