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城市（三章）

郝子奇

沉重的手

“救我”。一个摔倒的老人，在喊。

声音颤抖，很快被喧嚣淹没了。

匆匆的，很多人，很多手，离喊声很近很近。

这是都市的街。无法站起来的老人，在等待

一只手。

匆匆的人，都在走过。

一万只手在闲着。

路灯在看，不动。路边的树在看，不动。广告牌上，露胸的女孩在看，不动。

一万只闲着的手，看见了，也不动。

“救我”。许多的老人，在跌倒，在喊。

声音有点哑，很快，被都市的喧嚣淹没了。

站不起来的老人，有点晕眩，城市的手在眼前旋转。

繁华的都市，到处都是手，

却软弱到没有一只手的力量，去握住一个老人

痛苦的求助。

“救我”。老人痛苦地喊着。

闲着的手听到了，却伸不出来。一只手，

不能扶起的痛，如此沉重，

就要压垮城市所有的繁荣。

拐角处的花店

医院的拐角处，小小花店，总有插不完的花。

红的月季。白的百合。

年纪轻轻的姑娘，剪着花枝上的叶子，一支，又一支。

穿病号服的老人，喜欢从病房走来，看着花。

白白的头发，一枝满天星。

慈祥的渴望，让年轻的姑娘羞涩。

她是想一朵花吗？

救护车响着。城市的呻吟中，姑娘停不下来。

很多的病床上，躺着权力和金钱，在等着花篮的展示。

花篮一个个从老人身边闪过。

有人给老人一个吗？姑娘不敢想。

雪花飘的时候，姑娘走进了病房。

空空的床。没有鲜花。没有很久不见的老人。

小小花店门口，年轻的姑娘哭着。

整个天空，仿佛开满了满天星，簌簌地落着，落着，不肯停，

仿佛被一个老人的慈祥在晃动着，不肯停……

走过窗口的人

他，走着，仿佛寻找一扇门。

城市。门，都有人把守。保安或者士兵，冷冷的铁，没有表情。

不能像在乡下，柴门开着，可以喝到解渴的

水。

楼上。层层叠叠的窗，

关闭。

这闭上的眼睛，麻木地打盹，

不會看到，一个人，在喧嚣中寻找着

门。

他，走着，走着，幽灵般，在万家灯火中，看到了紧闭的门。

窗口是亮着的。他站着，希望等到一缕需要的灯火。

而窗帘很严，整个城市在帘子后面骚动。

有一些声音。笑。或者哭。但没有呼唤。

流水般的车流反复碾过他的影子，没有车停下来，看一看破碎的

梦想。

他，走着，走着，走着。

城市的深处。

夜的深处。

更多的窗熄了灯，把秘密交给了黑暗。

偶尔有窗灯，亮一下，让一个人的行走，更加感到了

黑。

门呢？有一些门在夜里洞开，等着他掏出颓废的纸币，把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一块陷落。

而他，仍然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绕过一些洞开的门，他走过层层叠叠的窗口，他走，仿佛整个城市是一扇穿不过去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