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核武高官：必要时我会毁灭世界

美核武高官：必要时我会毁灭世界

美军核武部队原前线指挥官伊凡娜·莫里斯对职业生涯的回忆，勾勒出大国间核威慑战略的本来面貌：她的主要任务是以威慑换和平，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发生。威慑成功，她就是和平的守护者；威慑失败，她便成为毁灭世界的人。

准备作战时间只有3分钟

20世纪60年代初期到80年代中期，位于沙漠中的图森市被18座“大力神2”型导弹发射井环抱。这意味着，苏联方面也会有数量差不多的导弹瞄准此地。如今，大部分发射井已经拆毁，只剩一座被改造为博物馆。

莫里斯曾是“大力神2”型弹道导弹发射基地的第一批女性指挥官之一。30多年前，她曾在亚利桑那州的图森服役，管辖着3名部下和一枚900万吨当量的核弹头。退役后她来此担任讲解员。在这座被她称为“世界末日博物馆”的地下设施内，时间永远停留在了1982年，深埋于地下的各种设施乃至老旧的导弹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护，仿佛在提醒世人：当年，在此工作的军人随时准备终结一切。

“在3分钟内到达井下的控制中心，实际上是一个内置的安保程序。”莫里斯解释说，“如果我在3分钟内无法就位，下面的值班人员就会认为，地面上的形势出现了变数。”在东、西方冷战最激烈的岁月里，该基地实行24小时轮班警戒。对莫里斯来说，每天的工作始于在附近的戴维斯-蒙森空军基地举行的绝密简报会，它的作用就是描绘世界局势。

“信不信由你，我服役时经常比现在睡得香，”莫里斯说，“简报多数时候会一片祥和，所以，驾车外出并路过导弹发射井时，我总会试着告诉自己‘今天应该不会出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世界末日不会在你心情最放松的时候到来。”

确保执勤军人一直相互监视

这座被莫里斯称为“世界末日博物馆”的导弹发射基地离最近的高速公路大概半英里（约800米），发射井藏在看似普通的沙堆下。从表面上看，铁丝网篱笆后头并没有太多军用设施的迹象，只有少数低矮的金属结构、混凝土防护门、天线和消失在地下的楼梯偶尔闪现。“导弹发射井酷似冰山，”莫里斯的语气中带着知情人士特有的得意，“只有约10%露出地面，其余全埋在地下”。

伊凡娜·莫里斯如今是“世界末日博物馆”的讲解员

走下第一层楼梯后，莫里斯会打电话给下层值班人员。“他们打开门上的电子锁，我会进入滞留区——顶部和底部各有一扇门——并在此处再次用当日的进门密码拨打电话”。值班人员则通过闭路电视确认进来的只有莫里斯，以防范有不速之客入侵。

从地下10米处开始，博物馆才开始展露真身。首先是一扇用实心钢板和混凝土制成的防爆门，2.7吨的重量直接压在两个巨大的铰链上，防爆门的厚度达到了30厘米，宽度则是普通门的两倍，但由于设计巧妙，成年人只需一根手指就能把门推开。

接着是导弹发射井最坚固的部分。它的结实程度足以承受附近发生的核爆炸。隧道内壁上横七竖八地突出着金属梁，上头悬挂着一排排电缆，让人联想起战舰的内部。尽头就是发射控制中心。这里面最重要的物件自然是那个红色保险柜，即传说中的“核战争保险柜”。柜子里放着一张认证卡，用于核对美国总统下达的攻击指令。保险柜的两把数码锁由值班军官保管。通常，下一班值班人员到岗后就会更换锁芯，只有指挥官知道四位数字的组合。

控制室上方的楼层是设有铺位、厨房和卫生间的休息区。这是发射井内允许执勤人员自由活动的唯一区域。在其他地方，他们必须始终处在其他同事的视线之内。

“‘禁止独处’制度是确保核武器安全地工作的一部分，”莫里斯表示，“你绝对不能让一个人单独待在控制室内，因为不能给某个人单独发射导弹的机会。”这项命令在狭小的空间内制造了许多滑稽的场面。例如，值班人员下班前需要对控制中心的地毯进行除尘。吸尘器存放在主控机柜后面，每次取用，都得一个人拿，另一个人站在支架边缘，第三人则站在控制室中央。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确保他们能一直监视着彼此。

在58秒内“确保相互摧毁”

其实，像莫里斯这样的值班人员的日常工作就是检查和维护发射井内的设备，作为主角的导弹，则位于76米长、被称为“索道”的另一条走廊尽头。

“大力神2”型导弹竖起来差不多有7层楼高，上头涂着“美国空军”字样，顶部的黑色外壳裹着弹头，或称“重返大气层飞行器”。如今，博物馆里的这枚展品导弹只剩下空壳，但莫里斯依然清楚地记得，当她还是个中尉时，第一次接触导弹时的感受。

“指挥官安排新人在首次值班时检查‘重返大气层飞行器’，以便他们能尽早与导弹面对面。”莫里斯回忆道，“我很紧张，走来走去，还注意到导弹上有通用电气公司的印章。”

“当时有一则通用电气的广告，里面有个口号‘我们带来美好生活’，想到这一点，我突然捧腹大笑。”她坦承，这副模样绝不是指挥官希望看到的。

“大力神”的威慑力来自它能够在58秒内点火升空的优异性能。“美苏双方都有足够的导弹，能把对方摧毁不止一次，何况，我们当时已经有能力发现敌方的异动，对方刚一出手就能反击。”莫里斯说，“两边的导弹会像夜间的舰船一样擦身而过，化作蘑菇云，没有能庆祝胜利的幸存者。”或许，这就是这种机制被称为“确保相互摧毁”的理由。

万一最严重的情况发生，导弹发射人员第一时间得到的信号就是四面响起的警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在最短时间内钻进控制中心，以接收设在内布拉斯加州的战略空军司令部广播的一串字母和数字。指挥官和副手将信息内容与密码本进行比对，若密码正确，他们就会拿出保险柜里的发射卡，开始进一步验证。

所有程序通过后，发射台上会有6个拨号盘，每个盘由16个号码组成，必须输入一串密码，才能将导弹彻底解锁。解锁用两把单独的钥匙完成，它们应由指挥官和副手同时转动并保持5秒。由于彼此独立且离得远，两把钥匙是无法由一个人操作的。

“一旦发射程序启动，指挥官将完全听命于控制台上的指示灯，”莫里斯补充道，“启动、发射井打开、制导开始、引擎点火，最后飞向目标。”

“我99.999%会毁灭世界”

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是按照这样的剧本开始的。由于地下控制室隔音效果很好，莫里斯和她的部下几乎听不到多余的动静。这样一来，剩下的问题就是：她会不会转动钥匙，毁灭世界？

“我敢说，99.999%会。”这位退役女军官淡定地说，“我的家人住在弗吉尼亚州，在华盛顿特区以南约100英里（约160公里），即便在我接到命令时他们还活着，时间也不会剩下很多。到那时，你在电影中看到过的所有关于世界末日的景象都会变成现实。”

导弹发射人员也无法幸存。发射井本身无法承受核武器的直接命中；同时，鉴于苏联方面清楚地知道这类设施的位置，他们一定会把图森市设定为第一批要摧毁的地方。

“（导弹）从苏联到美国的飞行时间为30分钟，”莫里斯说，“我们何时接到发射命令，决定我们可以继续活多长时间。”

幸运的是，战争终究没有爆发，而导弹基地依然保留着上个世纪80年代初的模样。前来参观的客人可以走遍整个发射井，甚至站在最顶部，通过管道俯视“大力神”沉睡的深渊。

对莫里斯和其他所有曾经亲历冷战年代的人来说，“世界末日博物馆”就像一尊特殊的纪念碑，它告诉后世：人类文明的造物（核武器），可以终结人类文明本身。

“博物馆并不宣示对核武器的立场，但为人们做决定提供了参考。”莫里斯强调。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2017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