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剥的桃核

史峰

周末，我带儿子回老家看望母亲。儿子活泼好动，在院子里乱跑乱跳，还敞开嗓门嚷嚷。母亲年纪大了，患有高血压等老年病，需要清净，我多次跟儿子商量：“安静一点行吗？你奶奶怕吵。”儿子虽然满口答应，可一会儿就忘了。后来，隔壁邻居家一个与我儿子年纪相仿的男孩也来了，俩皮小子凑到一起，更是弄得小院里鸡飞狗跳。

我忍无可忍，出面制止：“别闹了，休息会儿行吗？不累呀！”儿子脑袋一歪，說：“不累！”邻居家那个男孩也说：“一点不累！”看来直接制止是不行了，得动动心思。

母亲院子里有棵老桃树，鸡蛋大小的青桃落得到处都是。我灵机一动，跟儿子说：“看见地上那些青桃了吗？”儿子顺着我手指的方向一看，说：“不好吃。”看来他是“偷吃”过的。我说：“当然不好吃喽。不过，这些青桃可是宝贝啊！”我故意压低声音，假装很神秘地说：“这些青桃的桃核，是很好的药材，如果你们把桃核剥出来，可是很值钱的——城里有专门收购这种桃核的地方。”

俩孩子一听都很高兴，要去剥桃核。儿子还有些疑问：“如果把这些桃核都给剥出来，能值多少钱呢？”我故意把价钱说得很高：“所有的桃核如果都剥出来，卖了能买两个变形金刚吧！”儿子是个变形金刚迷，前些日子还让我给他买，只是价钱有些贵，我没答应。一听剥桃核卖钱能买变形金刚，而且还能买两个，儿子万分激动，领着小伙伴跑到老桃树下捡起了桃子……

我跟母亲清清静静地聊起了天，直到母亲有些累了，我才让她休息。然后，我开始准备做中午饭。走出堂屋，只见儿子和小伙伴还在桃树底下仔细剥桃核。这项工作耗时费力，近一个小时俩孩子也就剥了十几个桃子，而且都累得满头大汗。

我有些心疼儿子，让他休息。可儿子不同意，还说：“如果不努力，这么多桃子是剥不完的。”我知道他心里惦记着卖了钱买变形金刚，虽然这只是我随口一说的谎言，但因为怕他再次闹腾影响老人休息，我没有告诉他桃核其实换不了钱。

我去厨房做饭了，儿子和小伙伴继续剥桃核，不吵也不闹，母亲的小院照旧静悄悄的。午饭做完了，我喊儿子吃饭，儿子还是一门心思剥桃核，不吃。我硬逼着儿子吃了些面条，然后，儿子又匆匆忙忙地跑到桃树下继续剥桃。邻居家的孩子或许是觉得剥桃核太没劲，回家吃完午饭，下午没有来，先前剥好的桃核都归了我儿子。儿子高兴得不得了，觉得离变形金刚更近了。

下午4点多，我跟母亲道别，准备带儿子回城。刚好，儿子也把捡到的落桃全剥完了，虽然他的手指甲都染绿了，但提着一篮子桃核很是兴奋。

母亲给我准备了一些农产品，大袋小袋地装了好几塑料袋，我全背上了。儿子问他奶奶：“还有塑料袋吗？我也要一个。”我问他：“你要塑料袋干什么？”儿子把手里的篮子一举，说：“我装桃核。”

我已经完全忘记了跟他说过桃核能卖钱，能换变形金刚，于是随口说：“太沉了，带这东西干什么？”儿子满怀希望地说：“换变形金刚呀！”我忍俊不禁，只好告诉他：“我是骗你的，没人买桃核。我就是想让你安静一会儿，别吵你奶奶……”

儿子先是一愣，呆了几秒钟，便一脸愤怒地把装桃核的篮子使劲掼在了地上，剥好的桃核大概有100多个吧，撒得满地都是。我清楚地看到儿子的眼里全是悲愤和绝望，如果不是周围有一些送别的人在场，儿子肯定会号啕大哭起来。

回家的路上，儿子梗着脖子，始终不正眼看我，显然还没有从悲愤、绝望的情绪中走出来。我知道我“欺骗”儿子犯了大错，无比内疚，但一时又找不到可以弥补的方法，一路上很是不安——儿子犯了错，我责骂过他，被责骂时他的情绪并没有这么悲愤；儿子做了傻事，我嘲笑过他，被嘲笑时他的情绪也没有这般绝望。现在看来，无端的欺骗对孩子的伤害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