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像花落满地不问所起

2017-07-20 17:00沧海玥明
传奇故事(上旬) 2017年7期
关键词:紫霞牛魔王宝剑

沧海玥明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她乘一叶扁舟自芦苇荡中缓缓出场,饱满樱唇不自觉微微上扬,明眸中闪耀着灿若星子的光。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时光,未经风雨,心怀憧憬,业已亭亭,无忧无惧。

容貌出尘,道行高深,修行千百年的紫霞仙子拥有凡世女子苦求不得的一切,却在梵音袅袅中烦透了那日复一日、近乎无聊的圆满。也许,只有经历天人讳莫如深的爱情,才能参透一切,知晓自己存在的意义。佛祖的日月灯芯在氤氲沉香里明灭闪烁,灯芯化身的紫霞仙子在离恨天上妄念丛生。

水帘洞前,紫霞仙子与至尊宝狭路相逢。他是她在凡间遇到的第一个男子,是她情之所始。而至尊宝借着月光宝盒穿越回五百年前,则是为了能和另一个女子相爱相守。从一开始,这段情便是错的时间、错的人。

许是初见的第一眼,紫霞就对这个看似散漫顽劣、实则重情重义的男子心生好感,面对一头雾水的至尊宝,紫霞恶作剧般地大声宣布:“这座山上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爱,究竟是一眼钟情的刹那花火,还是相知相伴的相濡以沫?爱情的模样千姿百态,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对一个人的好奇心和占有欲是导致爱意蔓延的最初星火。

为了夺回被紫霞抢去的月光宝盒,回到五百年前和爱妻相聚,至尊宝与紫霞周旋,不经意间拔出了那把紫青宝剑,打破了紫霞立下的誓言。或许这不过是个借口,并非拔出宝剑的人就是紫霞命中注定的爱人,而是让紫霞心生爱意的人才能拔出宝剑。

上天安排的缘分也罢,自己的心意所致也好,紫霞抬头仰望他逆着光的面庞,明明身处黄沙大漠,却听到上界瑶池并蒂莲开的声音。

紫霞以玩笑的方式将爱意透露给男子,语气风轻云淡,内心却紧张万分。然而,至尊宝还是推开了她,他假装听不到她饱含期待的小心翼翼。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女神,为何在自己面前委屈得如同讨不到糖果的孩子?或许正因她是这般至真至美的存在,所以自己在潜意识里,不愿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接受这样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紫霞遭到拒绝心有不甘,随即去问至尊宝的“真心”。未涉爱河前,紫霞以为爱是乍见之喜,是相处之欢。在那个状似椰子不会说谎的“真心”面前,紫霞终于领略了爱的真正滋味。

所谓爱,不过是裹着糖衣的药丸,似药若毒,褪去表面沁人心脾的甜,还有求不得的痛、爱别离的苦。原来至尊宝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是为另一个女子才穿越回来,不经意间遇上她。原来她以为的上天注定,于他不过是误会一场。

满心委屈化作一滴滚烫的水珠,自眼眶倾流而下,那便是传说中代表七情六欲的、叫作泪水的东西吧?神仙无欲无求,所以不会流泪,如今她得偿所愿,饱尝情爱滋味,才知道原来眼泪这样咸,爱一个人这样苦。

曾经她以为下凡是为了那个命中注定的爱人,却不想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心神俱疲的紫霞晕倒在黄沙之中,被路过的牛魔王所救。

与至尊宝再相见,她是牛魔王未过门的妻,他阴差阳错地成了牛魔王的准妹夫,两两相望,她眼中的光芒自见到他那刻便被点亮,随之又被他眼中的逃避之色浇熄。哀莫大于心死,或许他心中真的没有她。

牛府后院,她将见证他们情缘的紫青宝剑横上他的脖颈。为了平息她的怒火、拿回月光宝盒,他用权宜之计,跟她说了那段被后人广为传颂的情话。

紫青宝剑砰然落地,她再次原谅了他。许多人怪她傻,没看出至尊宝当时的口是心非,其实她未必真的不谙世事至此,只因她还爱他,于是以爱障目罢了。

她为他从牛魔王处骗得月光宝盒时,至尊宝重遇五百年前的爱人白晶晶。同样是新婚将至,她为了他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世上最讽刺和悲凉之事莫过于此。眼看婚期已到,她还心心念念着总有一天,他会在万众瞩目中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她。此刻的紫霞俨然将爱情当成了信仰,就算知道在那人心中她不是唯一,仍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

痴心如此,肉体凡胎的至尊宝怎会不心动?尽管他拼命告诉自己,他爱的是即将与他并结连理的白晶晶,卻无法回避每夜必会入梦的遮天蔽日的芦苇荡,心中压抑了许久的名字,发酵成不绝于耳的梦话:“紫霞,紫霞……”

通透如白晶晶,看穿了至尊宝早已遗失在另一个女子身上的真心,在大婚前夕独自离去。至尊宝也完成了这一世的历练,戴上绝情断欲的金箍,成为齐天大圣孙悟空,履行西天取经的使命。

卸下金箍,他是手无寸铁的至尊宝,无法保护她;戴上金箍,他是肩负使命的孙悟空,无法去爱她。当孙悟空真的身披金色铠甲,踩着七彩祥云出现在紫霞面前时,他与她已然错过,再无可能。

世上最大的遗憾不是过错造成的,而是错过铸就的。

错过了,所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错过了,所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错过了,所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紫霞为救孙悟空,殒身于牛魔王三叉戟之下,用生命成就了这次完美的错过。初遇时身边的剪剪清风是幸福的预示,无奈只是打一个照面,便源头水尾,各奔天涯……擦身而过时,手腕缚着的红线悄然滑落,变成缤纷落英。断壁残垣上,孙悟空借着至尊宝转世之人的躯体,拥吻了那一世的紫霞,然后落寞地转身离开。

此时此刻,紫霞不仅仅是一个痴心不悔的影视形象,她恰似世间每一个初涉红尘、为爱痴狂的女子。她为初恋而心动,剪掉天真的羽翼,只得一颗昭昭真心,小心翼翼地交付于命中最初的那人,她理应被珍惜,他却没做到。

取经长路漫漫,太阳落下明天仍会照常升起,而有些人一旦失去便永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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