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带偏见的态度直面陌生文化

2017-07-13 11:42阿克曼
神州学人 2017年7期
关键词:学术交流陌生跨文化

阿克曼

孔子学院总部特聘高级顾问、德国默卡特基金会中国代表人。1974年毕业于慕尼黑大学汉学系,1975年至1977年就读于北京大学历史系,1988年创建歌德学院北京分院并担任院长,2006年至2011年任歌德学院(中国区)总院长,2007年至2010年任“德中同行”大项目总监。

我是1975年9月作为第二批赴华西德留学生(当时叫作外国工农兵学员)来到中国。先在北京语言学院(现北京语言大学)学了一年汉语,从1976年9月到1977年7月在北京大学主修现当代中国历史。来中国之前我在慕尼黑大学拿到了汉学硕士学位。

我用四个经验和一个结论概括我个人对学术交流的体验和对跨文化交流的理解。

经验一:现实的中国与我从书籍中了解到的,以及我想象中的中国完全不一样。

我当时学到的汉学完全聚焦于“古典中国”,1949年后的中国根本不存在。同时,我属于“68学生运动”一代,是闹革命的马列主义青年。因此,到中国前我脑子里的中国是“红楼梦”加“革命乌托邦”的混合体。

我来到的是“文革”后期的中国,处于社会和政治的极端时期,处于一种很闷的、灰色的气氛。

学习方面,我们用的中文教材是《人民日报》社论,历史课的内容是阶级斗争、“批林批孔”、农民起义、“儒家法家斗争”。我们能接触到的中国人是学校外办干部、老师、同屋、同学。我感谢他们的关照和友好。他们太不容易。其他人根本不敢跟我们打交道。

我们与现实中国接触的唯一机会是“开门办学”。我要感谢那个我住过两个礼拜的农民家庭,他们不仅教我用扁担扛粪,也促进了我对中国社会的了解。

经验二:问题不仅出在面对陌生的文化,我自己就是问题所在。

我慢慢意识到我自身携带的期望、幻想和偏见,扭曲了看待一个陌生文化的真实眼光,使理解的过程变得更加困难。理解一个陌生文化需要丢弃成见,避免幻想,以一个“虚空”的态度来看待这个文化。中国大学、中国农村、中国社会不是乌托邦也不是地狱。

经验三:一般的看法是,学术交流的目的是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的增进。从这个角度看,我的留学生涯收获不多。但我认为,比获得学术知识更为重要的是通过不带偏见的态度直面陌生文化,从而对自身提出追问和检验。这是一个更加艰难的过程

经验四:过了40多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今天生活在南京,娶了中国的妻子,中国朋友不再害怕请我到他们家聚会。我是孔子学院的顾问,也是推动两国青年交流的默卡特基金会的中国代表。我女儿最近回到了北京,并不是为了与爸爸更近,也不是为了挣钱,而是因为她觉得在北京做事情比在柏林做事情更有意义。

40多年了,在德国还是有不少“中国专家”叫我“中国女婿”,而在中國我依然是一个“老外”,连两岁的小孩子看见我都喊:“妈妈,你看,外国人!”我拿到了中国绿卡,非常不容易,感谢中国政府。

总结:不同文化间的交流,是费时费力的,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耐力。

跨文化交流,哪怕是学术交流,也只能在一个前提下真正有效,那就是:给参加交流的人提供机会,不受限制地去接触和接近陌生文化。同时,参加交流的人本身要愿意充分利用这些机会。

我想说的是,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我们在互相理解上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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