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韩线宇 汤胜利
成仿吾:长征路上唯一的大学教授
■丨韩线宇 汤胜利
成仿吾是我国现代著名的作家、教育家。20世纪20年代,他曾和郭沫若、郁达夫等人共同创办了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产生过重要影响的文学社团——创造社。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他参加了中国共产党。1934年,成仿吾从鄂豫皖根据地到达中央苏区“红都”瑞金,担任了马克思共产主义学校(中共中央党校前身)唯一的政治教员。随后,他全程参加了中央红军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是长征路上唯一的教授。后来,成仿吾一直从事党的教育事业,先后担任陕北公学校长、中国人民大学党委书记兼校长、中共中央党校高级顾问等职。
1934年10月,成仿吾担任红一方面军干部团政治教员,与徐特立、谢觉哉、董必武等老革命家同行,从江西瑞金出发参加了长征。出发时,他和大家一样带了一床毯子,一袋干粮,一个装着简单衣物的挂包。挂包里除了放些日用品、衣服外,成仿吾还藏放着一些马列经典书籍,其中有一本德文版《共产党宣言》。这本德文版《共产党宣言》是他平生最珍爱的一本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他曾先后3次(1929年、1938年、1974年)将《宣言》翻译成中文,充分体现了他对这本书的深厚感情。
1938年4月,张国焘叛变了革命。而在此之前,他就曾推行“左”、“右”倾机会主义,给革命事业造成了巨大损失。很多同志都对其进行了抵制和揭露,成仿吾就是其中的一个。
1931年7月,成仿吾从德国柏林秘密回到白色恐怖的上海。9月,成仿吾秘密来到崇山峻岭的鄂豫皖根据地,出任省委宣传部长、省苏维埃文委主席、省教委主任及红安中心县委书记。
成仿吾到达鄂豫皖根据地后,正赶上苏区的形势急转直下。这是因为张国焘利用王明授予他的特殊权力,以“肃反”为名,恣意杀害了周维炯、许继慎等数以千计的鄂豫皖根据地的红军创始人及骨干。同时,由于他推行错误的军事路线和实行军阀主义宗派主义的统治,导致鄂豫皖苏区被严重削弱和第四次反“围剿”的失败。张国焘还擅自将鄂豫皖苏区红军主力拉走,放弃了苏区军民用生命和鲜血创建的江北最大的一块革命根据地,使革命蒙受了巨大损失。
成仿吾虽幸免遇难,但他对张国焘推行的“左”倾肃反政策和“右”倾逃跑主义,极端憎恨。为了挽救鄂豫皖根据地,1933年9月,成仿吾和鄂豫皖省委书记沈泽民等决定到党中央所在地上海状告张国焘。经研究决定派成仿吾以特使身份赴沪。当时鄂豫皖苏区已大部丧失,四周敌军密布,寸步难行,成仿吾又患疟疾,走不动路。为了革命事业,成仿吾不顾个人安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一关系鄂豫皖根据地前途命运的特殊使命。
几经艰险,成仿吾终于到了上海。此时已届严冬,成仿吾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因连日奔波加之身患疟疾还未好,成仿吾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令他更加焦急的是,中共中央已撤至中央苏区,原来接头的秘密联络机关不能再使用了。几经周折,通过鲁迅,成仿吾才联系上了党组织。成仿吾向党的上海分局作了汇报,上海分局向瑞金党中央作了报告。很快,瑞金回电,命成仿吾于1934年元月10日前赶到瑞金。上海分局即派人送成仿吾秘密离开上海。
1933年12月30日,成仿吾离开上海后,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奔波,于1934年元月11日安全抵达瑞金。当日下午,成仿吾被领进六届五中全会会场,周恩来同他亲切握手,并向在座的人介绍:“鄂豫皖的代表成仿吾同志来了。”元月15日,成仿吾向大会汇报张国焘擅自带领主力部队和电台向西逃跑,丢弃鄂豫皖根据地的情况,要求中央速派重要军事干部前往处于困境中的鄂豫皖根据地。
成仿吾原以为他的汇报一定会得到人们的同情,可万万没想到,他刚讲了五分钟,就有人站起来,气冲冲地指着他嚷道:“你是‘右’倾机会主义者,你是‘右’倾机会主义!”会场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主席台上坐着博古、张闻天、周恩来、刘少奇4个人。博古不予制止,刘少奇显得很难过,张闻天为成仿吾解了围。他摆摆手说,鄂豫皖的问题回头单独谈。
五中全会结束后,中共中央专门开了一次会,听取成仿吾的汇报。会上,成仿吾列举大量事实,揭露张国焘在鄂豫皖根据地一系列行径,在座的同志听了极为愤慨。为了使更多的中央负责人了解张国焘,除汇报之外,成仿吾还设法向正在瑞金的国际军事顾问李德作了揭露。成仿吾对李德说:“张国焘带着红军实行所谓‘游行示威’,从鄂北到河南,从关中,进陕南,他不知向谁示威?结果,把队伍拖得精疲力竭,使根据地和红四方面军都受到了很大的损失。”李德听了,也对张国焘的行为深表不满。成仿吾的艰苦努力终于获得了成功。1934年2月12日,中共中央发出了《给鄂豫皖省委的指示信》,信的一开头就写道:“中央听了成仿吾同志的报告后,对于鄂豫皖苏区这一时期的斗争的总结与你们今后的任务,作如下之指示。”《指示信》对张国焘做了批评,赞扬了坚守在鄂豫皖苏区的同志英勇顽强斗争,指出正是这些同志的英勇斗争,才使鄂豫皖苏区没有全部丧失,才使国民党反动派一举荡平鄂豫皖苏区的企图破产。《指示信》发出后,为了加强鄂豫皖地区的斗争,中央接受了成仿吾的建议,派程子华前往鄂豫皖。程子华到达鄂豫皖根据地后,被任命为红二十五军军长。
长征时,漫漫征程,道路曲折崎岖;日日行军,生活艰难困苦。有一天,成仿吾邂逅老朋友张闻天,张闻天见他背着鼓鼓囊囊的挂包吃力地步行,便热情地问道:“你有牲口吗?”成仿吾气喘吁吁地回答:“我哪来的牲口呀!”作为中央领导人的张闻天有两头牲口,便将其中一匹小马给了他,并给他配了个马夫。这样,他骑着马,把挂包等放在马背上,行军感到轻松多了。但在艰苦路程中,书籍边走边丢,最后带到延安的只剩下一本《资本论》。这成为延安最初唯一的一本《资本论》。毛泽东同志为撰写《矛盾论》、《实践论》专门向成仿吾借读了此书。如今,这本历经万里长征、写满毛泽东批注的《资本论》珍藏在中国人民大学博物馆。
懋功会师后,成仿吾随红军右路军过草地,经历了长征中最艰苦的历程。茫茫草地,水草纵横,风雨无常。饥饿、寒冷、缺氧和恶劣的自然环境肆意地侵袭着红军队伍。草地经常笼罩着阴森迷蒙的浓雾,使人辨不清东南西北。有天傍晚,部队在草地里宿营,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大家围着篝火煮食、烤衣、取暖,许多人说笑话讲故事唱歌,一时间白天的疲劳和饥饿消去不少。待到子夜时分,篝火相续熄灭,人们渐渐入睡,唯有一堆篝火还在燃烧着。毛泽东、彭德怀等都来到这堆篝火旁。他们穿着与士兵一样的军服,将手中提着的包袱往地上一丢,就当作垫子坐下来了。成仿吾也拄着一根拐杖靠过来凑热闹。他也与士兵一样的打扮,腰里还系着一根皮带,背上背着干粮袋,他将一块油布铺在地上,在篝火旁落身坐下。为了驱散大家的倦意,彭德怀拉开大嗓门,提议说:“请毛主席讲个故事。好吗?”大家一听,都不约而同地热烈鼓掌。在闪动的火光中,毛泽东讲了几年来经历的红军作战经验。当他讲完后,便立刻大声提议说:“我们请成仿吾同志讲讲他留学的故事吧!”大家又热烈地鼓起掌来,这时成仿吾也不推辞,便讲他早年留学日本,大革命失败后留学德国,主编《赤光》杂志的经过,讲他五四运动爆发后与郭沫若等从事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文化活动,组织文学团体创造社,学习写小说、诗歌、文学评论等的经过;讲他原先是学习机械工程的,以后学无所用,又转学文艺,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忘掉了疲劳和寒冷,度过了这草地寂寞的深宵。
成仿吾逝世前数月,有人问他:“你一生中什么时候最困难?那时你是否有信心?”他说:“如果说困难,那就算长征和‘文革’吧!但,那时我仍有信心。”在他80多年的人生历程中,长征和“文革”令他刻骨铭心,《长征回忆录》这部作品,正是他在“文革”期间完成的。
新中国成立后,成仿吾曾多次为大学生、军人、机关干部作回忆长征的报告,也写过关于长征的文章。晚年,他决心写一部长篇回忆录,来记述长征的真实故事。1972年,成仿吾到南昌、瑞金、赣州、井冈山、延安等革命老区参观访问,为撰写《长征回忆录》作准备工作。1973年春夏之交,他开始动笔撰写,他写一页夫人抄一页。1976年完成初稿,1977年3月人民出版社又印出多本清样,送给参加过长征的聂荣臻、罗瑞卿、张爱萍、何长工、萧华、宋时轮、郭化若和宋任穷等老同志,征求他们的意见。老同志们很认真地看了书稿,并很细致地提出了修改意见和建议。之后,成仿吾亲自携带书稿到医院,请正在住院的郭沫若题写了书名。不仅如此,他还请著名的革命美术家古元设计了封面。
1977年10月,成仿吾80岁生日之际,《长征回忆录》由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后来又出版了日文、英文版。《长征回忆录》再现了长征全过程和所有重大事件,文字悲中寓壮,苦中有乐,生动地体现了红军藐视困难的气概,成为党史界研究红军长征史的经典书目。萧华同志阅读完曾说过,只有读完成仿吾的《长征回忆录》,才能真正体会毛泽东长征诗词中所描述的那些崇高壮烈、激动人心的战斗场面和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