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碗橱

张粉英

一只碗橱

张粉英

去拜访一位朋友，他正在院子里洗刷一只碗橱，见到我来，自我调侃道：“有钱没钱，洗洗过年。”他家几年前就使用双开门的大冰箱，厨房里也有新式橱柜，还好房间多，属乡间土豪，容得下这只碗橱。

我饶有兴致地察看：很普通的木碗橱，上面对开的两扇网格中间有两组木雕图案，是四个循环相套的圆圈。“这还是奥迪牌呢！”我说。朋友笑笑，说：“我祖上也曾经阔过。

“曾经阔过的祖上生活在偏远的乡村。小时候，我们那里很多人家厨房里用‘碗篮’，悬挂在水缸上方，篮子旁边绑着‘箸笼’。这就是专门放碗和筷子的地方了，都由竹子编成，那时家家屋后都有竹园。小镇集市上也有卖的，各种竹制农具、竹席、竹匾、竹床、竹凳、竹椅应有尽有。竹碗橱属于奢侈品，拥有木碗橱就是暴发户了，因为拥有木碗橱的前提是家底殷实，有大树。树比竹子难长，用木头做家具可不是一代人能够实现的梦想。

“一年，有人背着锯子、斧头、刨子来到家里，那是村里最好的木匠师傅。师傅每天汗流浃背地锯、砍、刨、凿，差不多一个月，打成了一只碗橱，外加一张桌子、几张大凳小凳。这几件家私往我家低矮的草房里一摆，登时令房子蓬荜生辉，阔气非凡，然后开始有人为我父亲说亲了。那时候，我父亲12岁。后来，碗橱顺理成章传到我手里。”

朋友说，他儿子前年在苏州买房定居了，这碗橱传到他这一代就“掉线”了，虽然还能用50年才“寿终正寝”——毕竟是“奥迪牌”嘛，怎么折腾都不坏，不像如今的三合板五合板家具，用几年就坏了，拆开来生炉子都不熬火，直接扔垃圾堆。

这是一个斜阳朗照的午后，我和朋友在他家院门外闲谈。我们谈的是一个关乎惜物的故事。一声慨叹，算作对“祖上曾经阔过”的艳羡，也是对即将逝去的乡村美好生活的祭奠。（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