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战
当矿泉水装入瓶内开始在市场上售卖时,我刚走出校园在小城内参加工作,当时我和同事对此充满了质疑与不屑,谁会拿钱买水喝呢?如今,矿泉水已成为生活必需品,在宾馆、超市、车站等公共场所随处可见,若哪个办公室没有矿泉水便令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读小学的儿子更是对矿泉水情有独钟,即便在寒冷的冬季,依然拿杯子接冰凉的矿泉水喝。儿子自出生喝的就是自来水和矿泉水,方便而干净。幼时的我喝水却不是件容易的事,遇到干旱季节,还需要付出艰辛的劳动。
记忆像乘坐了时光机似的又回到了童年,那时全村人畜的饮水全依仗着两口老井,一口在前街路南,另一口在后街东段校门口。老井存在了多久,村里的长者也说不清,井口砌着厚重而滑溜的长条型青石块,凹凸不平、长满青苔的井壁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天微微亮时,老井处就已经热闹起来,村民纷纷挑着扁担来挑水,人多时还要排队。取水的工具很特别,一根又粗又长的横木被吊到半空中,就像一杆巨大的称。横木的一端挂上水桶,沉入井底,有节奏地摆动几下就把水打了上来。打水看似轻松,却是件挺难的技术活儿,我终没有学会。
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水缸,要往返多次才能将水缸担满。担水时扁担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是村内美妙的乐曲,从黎明演奏到黄昏。那时的街巷还没硬化,水桶溅出的水滴落在尘土上,留下一条条痕迹,由老井一直延续到各家门口,绘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当我读小学时,一种叫压井的新型取水工具诞生了,因其便捷,很快就走入了千家万户。人们取水不用再跑远路,更不用排队,在自家院内就可随时压水。老井日渐沉寂,很快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而压水的重担大多落在了我身上,除做饭外,还要供家畜、家禽饮用。每每放学后,踏入家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压水,常压得腰酸胳膊疼。童年的我曾压坏了两个井,也在压水中渐渐长大。
读初中时,压井竟渐渐地变得不好使唤了。随着农村水利设施的日趋完善,田地都配备了机井,农民靠天吃饭的日子过去了,但地下水也因此遭到了过度开采。尤其遇到干旱季节,水位下降得厉害,压水就变得很吃力,每压一次只淅淅沥沥地流出一点儿,一桶水要压上半天。于是,家家户户把闲置多年的大水缸又用了起来,找来水桶、塑料壶等盛水的器皿,用架子车或三轮车直接去田地机井处接水。这种情况给精明的商家带来了无限商机,他们开动脑筋,很快就发明了一种更先进的取水工具——拉井。
压井长时间不用水就回去了,再压水时,需朝井里添水,反复压一阵子才能把地下水压上来。而拉井与压井相比,其最大的優势就是不回水,即便在干旱的季节,也能很方便地把地下水压上来。
再后来,拉井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被一种小机井所取代。井口有碗口般大,仅能放下一个很小的潜水泵,连上电源,水就借助机械的力量抽上来。因省去了人力,饮水终于变成了一件便捷的事情。
但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止步,依然日新月异地改变着。如今,国家又在农村大力实施安全饮水工程,自来水也走进普通农家,甚至可以把水龙头直接引到灶台旁。只需轻轻一拧,清澈而甘甜的深井水便哗哗地流了出来。
小机井刚登上舞台又匆匆谢幕,压井、拉井已被毁掉。一次重回故里,发现那两口老井也被填埋,没留下一丝的痕迹。每每想起沧桑的老井曾供给着全村人畜的饮水,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无数个夜里,村里的老井再次出现在我的梦中,父辈们挑水时扁担所发出的“吱呀”声让我无比怀念那些艰辛却难忘的悠远岁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