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沉默的石头

李胤文

现在立在我面前的，是一块石头。这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以一个人的姿态立在我面前，灰青色是他的所有装束。没有“S”形身姿却有着看似从不低头的气质；没有清新动人的声音，却像时刻在讲述一个说不完道不尽的故事。

此刻他不出一声，任凭我将他翻滚，搁放，他就像一个奴隶一样受我管制。我是绝不能说他是“奴才”的，奴隶有自己的思想，有反抗性，而奴才只会阿谀奉承。他的反抗在哪里？是那默不作声的沉稳，那面临挑战时的处变不惊，那际遇改变时的从容自若，难道不是么？无论我怎样把他翻滚，他依旧一句话没说，一个动作不做，单单地只是不愿改变自己的形状。他的坚守确实让我佩服，让我无话可说。

可我还是不耐烦，一个人呆在窗前，树叶和小雨都不理我，我只能哀求他讲故事了。万般无奈，他终于开口：“把我翻过来，看我身体的西面。”接着沉默。我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竟有这么多皱纹，横的，竖的，斜的，正的，满目皆是，仿佛每一根皱纹都有一个久远的故事。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吐出两个字：抗争。抗争？与谁抗争，从山上到山下，有谁抗争？倏地，我明白了，他要与其他的石头与沙砾抗争。遇上石头，他要迎头去碰撞，撞出生命的激情与火花；碰到沙砾，他要迎头去磨炼，去冲刷，每一隙沟痕都留下痛苦却美丽的回忆。

“再把我转向东面，看到了吗？”他说着，眼见我对他的故事愈发感兴趣。“这边为什么又这么平滑了呢？”我问。“水，顺从。”说完又是沉默。顺从？啊，原来石头是斗不过水的啊。对他们来说，水就像一位充满智慧的长者，时刻教导他们要学会适应，学会顺从，学会少桀骜不驯，多些耐心等待。他们当然也知道，与水抗衡，越是用力，受的伤越是深重。“最后看看我的北面。”我照着他的话做了，翻到北面。啊！我惊诧了，震撼了！怎么会有如此晶亮清妍的水晶光彩！那是光？可以照耀痛苦历程点亮心灵的明灯。那是火？能点燃生命的希望，抑或温暖风雨兼程。那是泪？水流的泪，是一个长者对后辈历经苦难的慰藉。

“不能啊，不能哭泣啊！”我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被征服！不能就这样被感动！”可当我终于发现自己的泪滴滴落于他曾经的水晶伤口时，隐隐约约我听到这样一段，像是石头的清新朗诵。此起彼伏，铿锵有力而又湿润有余：“我为寻你爬上了高高的岭，原只是因为好奇，却不想你如此强烈地震动了我的心怀。我不愿离去了，我望见涧底泉水闪烁，我明白，那是你含泪的微笑。”含泪的微笑？多么伟大的诠释啊！沉默的石头尚能执着于此，我还能再多说些什么。

一块沉默的石头，都让我如此无所适从，如此哭泣不止，我还能再多做些什么呢？亘古的沉默，亘古的自然之爱啊，让我走进你的心间，融入你的精魂，今生今世，我愿做你永恒的赤子！

点评

如果让我们描写一块普通的石头，恐怕大家会不知所措，这有什么好写的呢？可当作者用童话的形式构思，借石头的口吻来讲述它艰难的经历与坚强的意志时，那一道道普通的纹路，那光滑清亮的光彩，便都化成了人生路上难以忘怀的经历。纵观全文，无论是鲜活逼真的想象，还是流畅诗意的表达，均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写作效果。

【作者系湖南省益陽市第一中学1503班学生，指导并置评：罗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