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遗忘的青春

2017-07-10 18:55阿杜
学苑创造·B版 2017年7期
关键词:剪纸作品姐妹剪纸

A

初中毕业后,我很少和原来的同学联系。其实在学校时,我就没什么朋友,最合得来的只有同桌刘敏霞。

我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性格内敛,喜欢安静。刘敏霞刚好和我相反,她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孩,很能闹腾,总能把气氛调动起来。我有时想,如果不是因为同桌的关系,性格完全不同的我们,应该不会成为朋友吧。

刘敏霞为人活泼,和谁都相处得不错。在学校时,她的身边总是围着一堆人,她们姐妹相称,互称大姐、二姐……八妹、九妹,刘敏霞排第五位,上有四位姐姐,下有四个妹妹,一群人每天风风火火,呼朋唤友,既亲密又热闹。

坐在角落里的我,望着她们亲密无间的样子,有时会暗暗羡慕。从不会主动迎合别人的我,因为平凡、少语,总是被大家有意无意地忽视,就像个“透明人”。

刚和刘敏霞同桌时,我很是担忧。我和以前的同桌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同桌关系其实很微妙,很多同桌过的人,多年之后,还是会关系密切。但这种情况于我,显然是不可能的。我对于她们,更像是个陌生人。

刘敏霞并没有排斥孤单的我。每天,她都主动找我说话,并邀我去操场走走什么的。那时,关系好的女生喜欢成群结队去卫生间,每次别人邀她,她都会拉上我。我曾听到她的一个好姐妹问她:“别人都不爱跟她玩,你干吗到哪都要带上她?”我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等着她的答案。

“阿杜挺好的,就是比较害羞,不爱说话而已,我们同学一场,要多关心她才对呀。”刘敏霞的话让我心里暖暖的,从此对她也就多了一些信任和依赖。

B

那时候,我的成绩很一般。现在回头看,成绩中等的学生如果没有其他特长,又不活跃的话,往往连老师都不大记得住你,更不用说同学了。成绩好的,老师视若珍宝,调皮捣蛋的,老师天天点名,久了,也就印象深刻。安分守己的那类人,是最容易被人遗忘的一群。

我是中等生,而且还是那种最闷的中等生。同班一年后,还有同学叫不出我的名字。现在想想,挺悲哀的。不过那时,我倒是习惯自己安静地呆在一隅,独自快乐或忧伤。虽然会羡慕刘敏霞,但我并不想改变自己,毕竟人与人是不同的。

刘敏霞的成绩也不怎么好,但她性格活泼,人缘好,在班上很有号召力。人缘这东西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就像一个人的性格。大家都喜欢能闹腾的刘敏霞,她就像是一个“快乐因子”,有她在的地方,一定不会冷场。

刘敏霞很活泼,即使是面对一脸漠然的我,她也能应对自如。她才不管我接不接受,一腔热情地对我,硬是把一块顽固不化的冰给融化了。她很容易激动,一丁点大的小事,就能让她又蹦又跳,或是情不自禁地揽住我的肩,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第一次被她抱住时,我的脸倏地涨得通红,急着推开她。她很豪迈地嚷:“抱一下又不会死,这么小气。”

每天她都会凑过头来东拉西扯,毕竟坐在一块,我也不好一声不吭,于是顺着她的话,时不时地应一句。虽然我只是敷衍,但她根本不在乎,依旧讲得兴致盎然。她很幽默,妙语连珠,即使生性冷淡,我还是常被她逗乐。

看见我笑了,她趴过身来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笑,没想到是‘笑靥如花,你就该多笑笑才好。”看她脸上挂着的得意神情,我心里莫名地又涌起一股暖流。

有多少人会在乎你笑不笑呢?只有刘敏霞,她喜欢看见我笑的样子。

C

从小不爱说话的我,对剪纸却情有独钟。小时候,我是跟外婆生活的,直到读小学了,父母才把我从外婆家接回来。

外婆独居,她也是个沉默的人。或许我像外婆吧,我跟她一起生活时,她剪纸,我就坐在边上看。我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就看她慢腾腾地剪,看纸屑落了一地,直到她把一张普通的纸剪成一幅精美的画。

我的剪纸技能都是外婆教的,闲暇时光里,我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剪纸。我喜欢看一张张普通的纸在我的修剪下变得精彩纷呈。我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相处,宁愿独自剪纸。

有一次上活动课,因为下雨,大家只能呆在教室里。写完作业,闲得无聊,我就随意拿了张纸,折叠几下后就用手撕。一会儿功夫,当我重新展开那张纸时,已经变成了一幅维妙维肖的“蝶恋花”。我只是在玩,没想到,坐在身旁的刘敏霞却是一声惊叫:“等等,杜,让我看看。”她伸手接过我随手斯出来的“蝶恋花”,感叹地说:“杜,你还有这手艺呀?真了不得!”

刘敏霞一惊一乍,大声感叹,引得大家纷纷把目光聚集过来。她激动地举起我随意撕的纸说:“看看,这是什么?这是艺术呀!”大家好奇地围了上来,个个赞不绝口。

第一次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我窘迫不已,红着脸深深地低下头。“杜,你这是绝活呀!赶紧再给大家表演一个。”刘敏霞推了推我。见我依旧不动,她笑着说:“哈哈,害羞了。算了,下次吧,下次再表演。”

我以为这事这样就过去了。一段时间后,校园艺术节开始了,班上许多能写善画的同学都交了自己的作品。我从不关注这类活动,没想到那天,刘敏霞却特意找到我,大声地对我喊道:“杜,你的作品呢?”

我正纳闷时,刘敏霞提醒我说:“你的撕纸呀,那才是艺术。”“是剪纸,那天我没剪刀,不是撕纸。”我纠正她。

“哦,是剪纸,你赶紧剪一幅参赛,肯定能得奖。你这手艺,不能浪费。”她不停催促我。

“能行吗?谁会喜欢呀?”我毫无自信。

“我超喜欢。那天你随便一撕的纸都那么美,用心剪的话,还得了?”刘敏霞鼓励我。

在她的鼓励下,我斗胆一试。事情的结果真的像刘敏霞说的那样,一幅“花开富贵”的剪纸,展出后得到了满堂喝彩,连教画画的老师都夸我心灵手巧。

D

一幅剪纸,让我在学校成了“红人”。被人关注的不适,让我更不愿意开口,只有面对刘敏霞时,我才能自如。她依旧有众多的好姐妹,但她去哪都会邀上我,只是我辜负了她的好意,我明白她是想让我融入她的圈子,可我没有做到,我只把她一个人当成朋友。

我和班上的同学依旧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初三开始后,中考的紧迫让我们都无暇顾及其他,我们都把精力投注到学习上,再不去想和谁要好或不好的事情。

可能是长大了,原本对读书毫无兴趣的我,开始想要把书读好,希望能继续读书。那时候,升学率不高,大学更不像如今这般普及,能考上大学的都是“天之骄子”。我对自己考上大学,根本不抱任何希望,只是想着至少考上个中专,至少毕业后,還能找到工作。

天道酬勤,这话从来不骗人。付出了努力,自然会有收获。我的成绩稳步上升,中考时,我以“黑马”之姿考上了省里的一所很好的学校,跌破了很多人的眼镜。就连刘敏霞都说:“杜,你是什么运气?居然考上那么好的学校。”而她和她的那群姐妹,哪都没考上。

中考后的那个暑假,是我和刘敏霞接触最密切的一个假期。她常来我家,我们坐在我的房里,闲聊一阵后,我就给她剪纸。她说,等我去了别的城市,可能就很少再见面了,她希望我在离开前,能送她几幅剪纸作品当念想。我知道,她是真心喜欢。于是在去学校报到前,我专门为她剪了很多剪纸作品。

我去省城时,哪都没考上的刘敏霞回学校复读。她的那群姐妹也在那时候散了,大家各找出路,有的去学手艺,有的出门打工。这些都是刘敏霞告诉我的,她是我毕业后,唯一有通信的同学。

但我和刘敏霞也仅仅通了一年的书信。第二年中考,她依旧哪都没考上,不知是不是感觉没面子,我去她家找她时,她躲开了,没见我。我很少主动做什么,见她躲我,我也就没再去找她。开始还以为,等她想开了,就会来找我,没想到,我们就这样断了联系。

E

后来,我一直读书,毕业后,我分配在省城的一家单位。

我后来的同学有很多都同样分配在当地,大家离得近,联系比较频繁。那时,我们都长大了,知道了“人情世故”,知道了人脉的重要性,而且那时候,我们都离开了家,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都住校。四年的时光,我有了很多的好朋友。

我知道自己能够在新的环境里接受身边的同学,这完全得归功于刘敏霞。和她同桌的两年时间里,在她的潜移默化下,我不再固守自己的冷漠,变得也能和其他人交流,偶尔灵光闪现,还能把刘敏霞当年的妙语说出来,逗乐大家。

后来的同学都不知道我原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知道我曾经那么闷,她们还以为我天生是个风趣的人。那时,我常常会想起刘敏霞,想起她“霸道”地把我揽在怀里,还理直气壮地呵斥我“抱一下又不会死”,想起她看见我的剪纸作品时目瞪口呆的神神。我想像她一样,做个开朗、乐观的女孩。

我总在心里默想着她,期待她的来信,习惯在信中对她倾诉。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可能于她,在那时,我只是她的其中一个同桌,只是她众多姐妹中的一个。而她于我,却是唯一。

她躲着不见我,是因为她再一次中考失利,或许她是在担心,走上不同人生路的我,已经和过去不同,不再是那个她可以大呼小叫的同桌了。

时光荏苒。二十年的时间就这样“呼”一下就过去了。我再也没有收到过刘敏霞的消息。在我分配到市里上班时,我家已经从县城搬迁过来。那次搬家,我有特意找过刘敏霞,她妈妈说她去外省打工了,有两年没回去了。

之后,我回去过县城几次,每次都有去找刘敏霞,但一次也没见到。后来再去,她家那片旧城改造,也搬迁了。我们之间就这样彻底失去联系。直到偶然间,遇见一个当年女同学,她曾是刘敏霞身边的好姐妹,她说刘敏霞早在多年前就不在了,一场意外的车祸定格了她的人生。

我愣了很久,直到我和同学分开,我还沉浸在巨大的忧伤中。当年去省城报到分别后,我还以为来日方长。可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唯有那一年的通信,让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我的世界里,曾经有一个好朋友,她是我的同桌——刘敏霞。我一直以为,那一段的青春被她给遗忘了,所以我们从此再没了联系,其实并不是,是我想错了。可是我们之间,青春一散场,就错开一辈子了。这一生,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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