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洛·何塞·塞拉
乔万尼·梅诺迪这只瘦骨嶙峋的小公鸡售不出去。
“啊!太太,您走遍整个特雷维约,也找不到这么嫩的鸡。您看这鸡肉,真是又脆又细,一吃到嘴里,就像糖那样化掉!”
太太把鸡提了起来,掂了掂分量,仔细地看了看,便把它放回乔万尼·梅诺迪店铺的柜台上。乔万尼·梅诺迪的瘦鸡卖不出去。
乔万尼·梅诺迪这只骨瘦如柴的公鸡,生前长得就没模样,一身花斑毛,鸣不成调,行无行姿,却自负好斗。要是从墙头展翅欲飞,总是落到地上。
“这没出息的小公鸡长得像谁呀?”鸡栏里的老母鸡常常絮絮叨叨地评说着,“它父亲长得一表人材。而它母亲,谁不记得它那母亲,在全特雷维约,就数它最壮实。蛋也生得最多。可这小冤家,它像谁呀?”
瘦公鸡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常常自己安慰自己,它思忖着:
“这还用说!它们不理解我。我有抱负有见解,与它们不一样。在这个鬼鸡窝里,谁要是有个性,就会遭到这群庸俗下作、胸无大志的母鸡们的白眼。我天生与众不同,想多见点世面,难道我有什么错?”
瘦公鸡毕竟正值年少气盛,自以为是与众不同的典范,以此聊以自慰。
特雷维约的这只瘦公鸡,它想出人头地,区别于肥敦敦的公鸡,区别于那些毛色光泽闪亮的公鸡,区别于所有的公鸡,它在做出不懈的努力:吃萤火虫,吃藤忍冬的花,吃石英沙,而且还吃金戒指、金手镯,希望以这些特殊的、不可食用的东西来营养自己。
有一次——特雷维约的许多人可以作证——瘦公鸡吃了一只金戒指和金手镯。那时它正在全神贯注地东寻西找,那模样真像是疯了似的,仿佛成了阿拉斯加的考察家。突然,它发现了那金戒指和金手镯,差一点没让它们给漏滑过去。
“这一下可好了!”特雷维约的瘦公鸡叫道,“我该走运了!我吃了这金首饰,我的鸡冠就会变得熠熠发光,走起路来也会威风凛凛。别的公鸡一定会拜倒在我脚下,母鸡们见我也会肃然起敬!”
只啄了两下,瘦公鸡就将金戒子和金手镯吞进肚里。此时它感觉到嗉囊里沉甸甸的,有点不适。
“嗨!”它喃喃自语,“一会儿消化了就会好的。”
然而,嗉囊里的黄金并没有化去。打那以后,瘦公鸡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只小破船。
“瞧我干的好事!”
鸡窝的主人有一天见到这瘦公鸡成了跛子,自言自语道:
“这小公鸡真他妈的见鬼了,也不长大也不变肥,真是废物。还是把它卖给鸡铺的梅诺迪先生吧,他好卖给哪位顾客做顿饭吃。”
真是说到做到,他把这只鸡卖给了鸡店老板梅诺迪。梅诺迪把它给宰了——苦命的瘦公鸡!——挂到了鸡店门口,好让哪位女邻居买去,说不定这女邻居的丈夫早一天吩咐过:
“喂,玛丽亚,该给我做鸡块烧米饭啦,你知道这是我最最喜欢吃的。”
这瘦骨嶙峋的公鸡挂在鸡店门口的钩上,比起身上有毛在鸡栏散步时,还要干瘦得多。
“乔万尼先生,这鸡卖多少钱?”一个女人随口问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样子。
“您说这只小公鸡吗?啊,太太,您走遍整个特雷维约也找不到这么嫩的鸡。您看这鸡肉,真是又脆又细,一吃到嘴里,就会像糖那样化掉。”
可是那太太掂了两下又放下了。
“乔万尼先生,您就不必说了。另外给我拿一只,不要那么瘦的。”
过了几天,乔万尼·梅诺迪眼看这只瘦公鸡就要腐烂掉,就对他老婆说道:
“帕奥兰,你看,我把这只谁也不想要的瘦鸡给你拿来啦。把它放进锅里煮一煮。好歹可以熬碗汤喝。”
鸡店老板乔万尼·梅诺迪先生的妻子帕奥兰于是就把这公鸡提到厨房里去熬汤。丈夫也跟着进了厨房,看着她做鸡汤。
“这鸡胗真硬!”
“别夸大其词,还是只小公鸡呢!鸡胗怎么会硬?”
可是帕奥兰说得对,瘦公鸡有一只石头般的胗。
“真怪!见鬼啦!”
“是呀,可真怪……你用刀尖剖开来瞧瞧。”
帕奥兰把刀尖戳了进去,从鸡胗里取出了一只金戒指,一只金手镯。
“乔万尼!乔万尼!这鸡的胗是金的!杀了它真可惜。要是让它活到老,天知道我们会发多大的财!”
然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他们只得将鸡下了锅。星期天,帕奥兰戴着金手镯,鸡店老板乔万尼·梅诺迪戴着金戒指,去参加十二点鐘的弥撒。
“这手镯漂亮极了!”帕奥兰女友恭维道。
帕奥兰满脸带着猜不透的神气回答道:
“哦!道来话长,这故事简直不能让人相信。以后有空我一定给你们唠叨唠叨。这叫金鸡胗公鸡的故事,可有趣啦,听起来像是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