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学杰
“我生活的故事是不存在的。它是不存在的。它沒有中心,没有路,没有线。在大片地方,大家都以为那里有个什么人,其实什么人也没有。” 杜拉斯在其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情人》中如是说。杜拉斯是一个如谜一样的女人,关于她的很多事至今还是个谜,为人们所津津乐道。虽斯人已去,但至今热度不减。几乎每年都会有她的传记出版。在法国,她向来饱受争议,对她的讽刺、攻击、谩骂从未停止过。
人们或从其小说窥探杜拉斯,或从她的传记中了解生平。而关于她的访谈也不少,相比从作品窥探其人,看看访谈则更直接一些。
《杜拉斯谈杜拉斯》是由意大利人莉奥波迪娜·帕洛塔·德拉·托雷对杜拉斯的访谈而成的一本书。为能给《新闻报》采访到杜拉斯,莉奥波迪娜与杜拉斯交涉甚久,然而一直吃闭门羹。直到有一天下午,莉奥波迪娜跟她提起英格·费尔特内利是其好友。杜拉斯不吭声了半晌,才终于回一句“叫她马上打电话给我”。莉奥波迪娜求英格立即跟杜拉斯联络。半小时后,莉奥波迪娜就跟杜拉斯约好了。
这本书从杜拉斯喃喃絮语的异乡童年,到她高声独白的创作生涯,从写作、爱情再到日常生活,晚年的杜拉斯谈论着自己一生的故事,却又留下无数悬而未决的想象。从西贡到巴黎,从女儿、妻子、母亲和情人的数重性别身份,再到写作、导演、编剧和戏剧之间的艺术跨界……杜拉斯自如游走于身份与疆域、真相与言说之间,她创造了张力,找到了让时间与万物在她的国度之中悬停的方式。
关于杜拉斯的中国情人,《杜拉斯谈杜拉斯》一书是这样披露的——杜拉斯说:这么些年,这么多往事,我八成撒过谎。当时母亲还活着,我不希望她发现某些事。然后,有一天,她过世了,剩我一个人,我就想:现在为什么不说出真相呢?《情人》里的每件事都是真的:服装、我母亲的愤怒、她让我们咽下去的淡而无味的食物、中国情人的豪华房车。莉奥波迪娜接着问:就连他给你钱也是真的?杜拉斯答道:我认为自己有责任找个亿万富翁,把他送给我家。他送我礼物,我们搭车兜风,他还请我们全家上西贡最贵的餐厅。席间,没有人跟他讲半句话,殖民地的白人有点种族歧视,我家人说他们讨厌他。
《情人》显然是杜拉斯最畅销的一部书,可是并非有多少人能够读懂。我就觉得那本书过于纷乱、晦涩。杜拉斯说她将自己的童年流放进去了,而且它毫无规则可言。一连串彼此没有关联的片断,她找到了也放弃了的片断,但她不曾在此停留,既没有宣告它们的到来,也没有帮它们做出结论。有人对她说过:爱,是保证成功的主题。可她写《情人》时想的并不是爱。
不过,杜拉斯的话语有时又是矛盾的,一会说《情人》是写向未来的开放式的,一会又说是在讲故事。我就始终不信服《情人》里面的主人公“我”,“我”的性格那么忧郁,思想那么深刻,完全不是一个十五六岁孩子应有的状态。与其说那是杜拉斯的童年,还不如说是她写作时的“我”。
你认为爱是什么?杜拉斯说:我一直都觉得爱是由三者所构成:欲望从一方流转至另一方,这时候,得有一只注视着的眼睛。她又说:爱只会存在片刻,随后便四散纷飞,消散于实际上不可能改变生命进程的不可能性中。杜拉斯的思维跳跃幅度很大,有时的回答有些故作姿态,但总的来说,她够坦率,不遮遮掩掩,不欲说还休。杜拉斯说:文学在于表现禁忌。说出一般人通常不会说的话。文学就得引人非议,因为所有的精神活动都得跟风险、跟冒险有关。不怪有人说杜拉斯是一个精彩的灵魂,是个永远可以让人仰望而不敢靠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