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知更鸟

文丨李 兰

杀死一只知更鸟

文丨李 兰

爱书之人读书如同行山，穿越陡峭或蜿蜒的山间小径，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才能看到远方美丽的风景。我们常常会为足迹的重叠而欣喜，因为寻觅与分享，是读书最大的愉悦。

刚开始读这本书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看阿嘉莎·克莉丝蒂的侦探惊险小说，又有一点点重温《汤姆索亚历险记》的感觉。因为整本小说是以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斯库特·芬奇的视角来书写的。其实这真是一个很巧妙的视角，因为当孩子抱着好奇和天真的眼光，来打量那些大人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的时候，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孩子会显现出对很多事情的迷惑和不解，而这些迷惑和不解，恰恰可能就是现实中的成人世界矛盾冲突特别集中的地方。

其实我是怀着“探秘”的心情来读这本书的，因为小说开篇就写了一个被孩子们的各种传言渲染得非常恐怖的“怪人拉德利”。我一开始以为这位一提名字就会让孩子们毛骨悚然的“拉德利”就是主人公，但一直看到第三章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主角根本不是他。主角其实是斯库特的老爸，阿蒂克斯。

说到这里，我建议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同学，尤其是那种感受力特别强的同学，还是要谨慎地翻开这本书——果真是前方“高能”呢！实在忍不住要看，也最好事先准备上一包面巾纸。回想我自己看这本书的历程，真是这张老脸也要红几下的——我竟然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抱着这本书号啕大哭了三分钟之久，光面巾纸就撒了一地。是感动？是悲伤？分不清了，可能都有那么一点儿吧。

讲了这么多，那这本书到底说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嘿嘿，就不告诉你！有空自己慢慢去看吧，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本小说永远会给你意料之外的惊喜，当你以为它是侦探小说的时候，突然发现它是恐怖小说；当你以为它是恐怖小说的时候，突然发现它是成长小说；当你以为它是成长小说的时候，突然发现它是公民意识科普小说；当你以为……总之，它的故事情节太过于跌宕起伏，让你完全无法猜中下一段情节会如何发展。话说，这才是有范儿的神小说应有的烧脑值啊！能猜中结尾的小说，尤其是连人物对话自己都能闭着眼睛想出来的小说，读起来真是太没劲了！有木有？

剧透是不道德的，为了不剧透，在这里我只拎一个我个人认为最精彩的法庭总结陈词片段，来跟同学们一起来赏析一下吧。

《杀死一只知更鸟》

（阿蒂克斯：）“他这样一个安静、礼貌、谦逊的黑人，纯粹因为鲁莽而去‘可怜’了一个白种女人，却不得不用自己的证词去对抗两名白人。不需要我来提醒大家那两位在证人席上的表现，你们自己都看到了。控方的证人们，梅科姆县警长除外，在你们这些先生面前，在整个法庭面前，表现出一种可耻的自信，自信他们的证言不会受到怀疑，自信你们这些先生会和他们秉持同一种假设——邪恶的假设，即所有的黑人都撒谎，所有的黑人都不道德；即所有的黑人男子在我们的女人面前都不规矩，这种假设关联着他们的精神品质。”

“这种假设，先生们，我们都知道，它本身就是黑得像汤姆·鲁滨孙的皮肤一样的谎言，一种我用不着向你们揭穿的谎言。你们都知道真相，真相就是：有些黑人撒谎，有些黑人不道德，有些黑人在女人面前不规矩——不管是黑种女人还是白种女人。但是，这种真相适用于人类所有的种族，而不仅仅是某个特殊的种族。在这个法庭里的人，没有人没撒过谎，没有人没做过不道德的事，没有一个男人看女人时从来不带欲望。”

阿蒂克斯停顿了一下，拿出了他的手帕。随后他摘下眼镜擦起来，我们又看见了另一个“第一次”：我们从没见他出过汗——他是那种脸上从不出汗的人，可是现在他脸上油光发亮。

“先生们，在我结束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说。前总统托马斯·杰斐逊曾经说过，‘一切人生来平等’，北方佬和华盛顿行政首脑的贤内助最喜欢拿这句话来攻击我们。在今年，也就是1935年，产生了一种倾向，有些人断章取义地用这句话去套各种不同的情况。我能想到的最可笑的例子，是那些管公立教育的人，他们让愚笨懒惰的学生和勤奋聪明的学生一道升学——因为‘一切人生来平等’，教育者们会这样严肃地告诉你，落后的孩子会承受自卑的痛苦和折磨。我们知道，人并不像某些人强迫我们相信的那样生来平等——有些人比别人聪明，有些人生来就比别人占优势，有些男人比别的男人挣钱多，有些女士的蛋糕比别的女士做得好，有些人天生就比大多数人有才华。”

“可是，在这个国家里，有一种方式能够让一切人生来平等——有一种人类社会机构可以让乞丐平等于洛克菲勒，让蠢人平等于爱因斯坦，让无知的人平等于任何大学的校长。这种机构，先生们，就是法庭。它可以是美国联邦最高法庭，可以是最基层的地方治安法庭，也可以是你们现在服务的贵法庭。就像任何社会机构一样，我们的法庭也有它的缺陷，但在这个国家中，我们的法庭是最伟大的平等主义者。在我们的法庭中，一切人都是生来平等的。”

“我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会绝对相信我们法庭和陪审制度的完善与公正——那对我来说不是理想，而是活生生的工作现实。先生们，法庭不会比坐在我面前的陪审团的任何一位成员更完美。法庭只能和它的陪审团一样健全，而陪审团只能和它的每一位成员一样健全。我对你们这些先生充满信心，我相信你们会公正、理性地重新审查所得到的证据，做出一个裁决，放这位被告人回家。以上帝的名义，尽你们的神圣职责吧。”

看完这一段，我不知道理解能力超强的各位是不是已经能对这段陈词的背景猜个大概呢？那咱们来尝试着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检验一下逻辑推断能力，以及抓取细节的能力吧。

1.阿蒂克斯在为谁辩护？

一个名叫汤姆的黑人。（依据：那么大两个字你应该看得见！）

2.这名黑人犯了哪条罪被逮到法庭上去了？

因为同情某位白人女性而做了些什么，最终竟然被证人们认定冒犯了该位女性。（依据：他这样一个安静、礼貌、谦逊的黑人，纯粹因为鲁莽而去‘可怜’了一个白种女人，却不得不用自己的证词去对抗两名白人。……控方的证人们……表现出一种可耻的自信，自信他们的证言不会受到怀疑，自信你们这些先生会和他们秉持同一种假设——邪恶的假设，即所有的黑人都撒谎，所有的黑人都不道德；即所有的黑人男子在我们的女人面前都不规矩……）

3.这个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

美国南北战争之后，种族歧视还比较厉害的时候。（依据：

北方佬和华盛顿行政首脑的贤内助最喜欢拿这句话来攻击我们。）

具体汤姆做了什么事，咱们先不多说，总之这简直是比窦娥还冤的情节啊！最后汤姆的结局……算了，不说，反正你绝对猜不到。

我们只是来掰一掰这段总结陈词为什么就会让人觉得那样掷地有声，话语铿锵呢？

因为咱们可以从里面找到强烈的共鸣感啊！

首先，小说中反映的种族歧视问题虽然在当下中国社会看不到，但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现象却是广泛存在的。我们虽然没有歧视黑人的问题，却有着较为严重的地域歧视（河南人、上海人首当其冲），工种歧视（城管、按摩女首当其冲），道德歧视（老师、医生、记者首当其冲）……虽然造成这些歧视的原因纷繁复杂，但无论如何，将人归类，并且贴上惯用标签这样的思维方式，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严重的不理性和不公平。这种思想的褊狭如果不停止，过去的悲剧将毫无悬念地会反复上演。

其次，很多时候我们会发现在该区别对待的领域，咱们在讲究机械地平等；在该严格讲求平等的领域，却偏偏出现了各种例外。前者显示了政策制定者如果不加以思考地搬用理论，一味地想要显示出思想的先锋性和创新性，往往会造成一幕幕的荒诞剧。后者显示了，即使大多数领域都无法实现真正的平等，但我们还是要坚定地去追求和向往法制的平等。法庭是最需要实现平等，也必须要追求平等的地方，因为法庭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坚守住正义。

最后，就像是陪审团的完善与公正深深牵系于每一位陪审员，这个社会体制的完善与公正也恰恰与我们每一个人息息相关。如果我们想追求什么，我们就得先让自己为之付出努力。正义并不在别处显现神迹，正义就根植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彰显于我们每一个人的言行。

其实，这段法庭陈词光这样看，并不能显示出它的精彩之万一，一定要联系这个庭审的前后情节来看，你才能品味出它惊心动魄的力量来。

在我看来，《杀死一只知更鸟》应该可以说是改变了美国历史的一本小说。至少在小说中我们还能看到孩子直呼父母姓名在当时的美国会被认为是很没有教养的行为，但是极富人格魅力的主人公阿蒂克斯，却是要他的孩子们直呼其名的。我们在小说中看到了一群人以消费他人的隐私为乐，而另一部分人却很执着地对他人的隐私给予保护和尊重。可以说，我们在小说中看到了一部分白人开始从愚昧、偏见、固执中走向文明、公正、理性的完整过程。简而言之，我们在这本小说里看到了现代公民意识的崛起。

所以，我想对你说，如果想要从思想深处受到彻底的洗礼，成为一名现代意义上真正的公民，这本书绝不容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