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小衣
偷鸡蛋的小女孩
面团似的她,被雅各布抱起时
轻得像一团棉花
罗恩先生,能不能让她再轻点儿
像一片雪花那样
不吃东西,不怕饿,给点儿温度就化了
多好
她就不用像鱼儿一样被钓起,把鱼钩含在嘴里
并很可能被刀不离身的父亲
手刃了
雅布格先生
在黑得一塌糊涂的山坳里
露水只打湿他的靴子,也只有他明白
日子非得拿根撬棍才能打碎点光亮进来
他一再抬头,眺望山脊的最高点
或 越过马路,把视线落在从早干到晚的玉米田里
他读报纸,知道很多事不好搞
他保持着恐惧,和疼痛感
不能见血,那东西使他浑身疲乏
一直累到骨头里
他用樱桃木为怀着儿子的妻子做摇椅
有时也反对她,但绝不抛弃
他想方设法抓到了偷鸡蛋的贼
却又撒了个大谎
罗恩先生,他活得太累了
就让他嘴唇紧抿的女人,再灿烂地笑一次吧
让他再神魂颠倒一次
转场的稻草人
书里说,哈特利先生连嗓子都被消磨得平淡无奇
没有剩下一丝棱角了
这个山坳里最穷,也是最高傲的男人
家里的土地全是乱石岗和坡地
连根铁钉也种不进去
女儿,老婆,爱犬
银禾叶
和一头背部下陷的老迈奶牛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带领全家,赤足走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
像转场的稻草人
保持一顆高傲的心,不接受任何善意的施舍
或恶意的挑衅
一眨眼,就刀斩了爱犬
罗恩先生,我非常担心
如果,他的女儿又去偷别的人家的东西吃
请让他刀下留情
报纸里
报纸是唯一的窗口
雅 各布先生每周都去小镇布恩,在马斯特杂货店
花五分硬币,买一份星期日的《瑞利新闻报》
然后坐在餐桌旁,揣摩外面未知的部分
一切都同样的糟糕
纽约的富人从高楼上跳了下来
纺织厂的工人又遭到枪杀
有些人躲在货车车厢里想搭便车
因 此获罪,被警察和铁路上雇来的地痞用木棍狠打
另一些人攀在火车的货顶上,从一个城镇
去往下一个城镇
一直坐下去
罗恩先生,更大的世界
是更大的绝望吗
伤 口
最后,罗恩先生
你在擦拭时代伤口时,能不能再轻一点儿
你看,跪着吃完地上麦片粥的男孩儿
和偷鸡蛋的小女孩
已经长大,他们心里的伤疤
一直淤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