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凝成亘古漂浮的姿态。
从岛的至高点望下去,可以看见远处巡航的卫舰和巡逻艇。草木茂盛,空气潮湿,风里的腥味不知是因为海水还是血液。
这里不是伊甸,不是人类堕入原罪的初始。我们在这里长大,受训,然后带着岛教会我们的一切奔赴他乡。一代一代,散落天涯。
而岛缄默。朗月当空,流光明媚得令人落泪。
这里是唯一的,最后的岛屿。
午休的时候助手过来帮我整理文献。密码锁在识别个人信息卡之后发出两声确认鸣音,绿灯亮起,感应门从左向右滑开。少年在门外行礼,“打扰了,长官。”
重新回到岛上是大约两年前的事。绵延水线,狭长栈桥,冷兵器时代古堡改造的教学楼,瞭望塔,禁闭室。这里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是岛荒芜了。不是草木的凋敝和岩石的崩落,而是肉眼不可见的自内向外的瓦解;而我也不再坐在学员席上,不再是木质阶梯延伸的后排靠窗位置,不再听冗长的世界战争史到一半就点头如捣蒜。我回来,站在主讲台上滔滔不绝语调散漫,战争心理学和死亡心理建设。在防弹玻璃的反光里看见自己的脸,眼神锐利头发蓬乱。其实不像我。
点头示意他进门。“书桌上的那些资料拜托你了。”这样说,想了想,末了加上一句:“小心。”
我会提醒他小心是因为从门口走到我的办公桌必须经过两墙书柜和三座大箱。古老的纸质书籍。箱面和架子上的书都呈现争先恐后呼之欲出的架势,更何况地面堆满的资料已经到达濒临坍塌的高度。力在堆砌中形成一种危险的平衡,抽掉其中任何一个角都可能威胁生命安全。所以说,小心。
我很喜欢我的助手。话不多,做起事来勤恳认真,每次都把交给他的任务完成得滴水不漏,然后在我夸他的时候扶一下银边眼镜很腼腆地笑笑。不过太优秀的人跟着我这样的废柴其实不太好,毕竟我是降职回到岛上的军官,作息起居全都受到严密的监控,回岛两年也没什么将功补过重新做人的迹象,成天不修边幅泡在书堆里研究些不合时宜的PTSD。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每学期都申请我办公室的助手职位,怎么想都有点儿太浪费了。
偶尔,大约五天一次,我会想起海因里希。
这种时候我就会在夜深人静时换上便服和轻便短靴,带上手套和微型电脑,连接,设置,解码,控制监控设备,设定画面,开锁,删除开锁记录。没有人知道我在特选指挥部前虽然主修战争运筹学,最擅长的科目却是电工电子。学员时代起我就常重复这样午夜溜出宿舍的把戏,一直延续到我回岛。
一切都习以为常。易如反掌。我像午夜幽灵一般穿过冷兵器时代的中世纪古堡,穿过无数道密码门,悄无声息潜出基地。
后山有一片墓地,安靜得很,我喜欢那里。
是子夜,寂岛月明星稀。沿着密林的窄道一直走,头顶苍穹泼墨凉风习习。
我在半道停下来,借着月光双眼黑洞洞地看那些墓碑。平躺的墓碑最古老,小孩的墓碑适合坐下歇脚,无名碑只是简单立个十字,还有一些残垣断碑七零八落横在墓地的西北角,荆棘和杂草缠绕,盖住已经无人能识的古老铭文。
一刻钟的光景。我站在月光玄铁般的阴影里,忘记军衔和制服,忘记及膝牛皮军靴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整齐划一的呆板回声,忘记P025的爆炸余波和纷飞的碎片。呼气。吸气。海因里希的眼睛浮自夜底,像灌满双色水银的狭长伤口。那时战争还没有开始,世界还没有沦陷,岛还没有荒芜。
然后现实重新涌上来。他不在这里。
抬头,月色如血。
我转身回去。连接,设置,解码,控制监控设备,设定画面,开锁,删除开锁记录。钻进被子蒙头大睡。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改变。
日光尚未微澜。夜还很长。
毕业离岛后的头几年,我没有见过海因里希。倒是见过米歇尔几次,他因为生化病毒方面的研究定期到总部来述职汇报。
那时我正在总部做指挥总长的幕僚。所谓幕僚,充其量也不过就是战局心理分析师,在谈判和决策前做出敌我心理分析和相应判断,毕竟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心理抗衡。
我和米歇尔在总部的餐厅里一起吃军备便餐。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笑容单纯的生化天才,一边把牛肉切成小块塞进嘴里,一边一个劲给我讲他最近在研究所的实验。
我能听懂的部分其实很少,毕竟专业不在此,涉及军事机密的部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所以一顿饭吃得云里雾里。不过我很高兴,觉得见到他才终于能从僵持的战事中解脱片刻。
如果这世上有人知道我能够操控监控设备解开密码门锁半夜溜出去,大概只能是海因里希和米歇尔。毕竟,他们是我的室友。
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我溜回宿舍时刚好被米歇尔或者海因里希撞个正着该怎么办,说我梦游症发作会有人相信么。
不过每天晚饭过后海因里希就会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卯起来啃书,量子力学兵器史,不到早晨不会开门。和我不一样,我只是擅长这些,而海因里希对这些是真正的热爱,我见过他读飞行器设计原理时的样子,双目如燃能把资料屏烧出洞来。天生的战士。
至于米歇尔,那小子除了生物细胞对什么都迷迷糊糊,更何况他睡觉一向很死,所以尽管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演半夜溜出宿舍的把戏,我们一个屋檐下同住却相安无事。整整六年,直到我们毕业。
最后一次见米歇尔,是在军部的重犯监狱。战时违抗命令罪,重刑。
我被总指挥长作为特派人员派去进行心理干预,据说冷兵器时代的死囚刑前都会特派牧师进行忏悔仪式,现在改派军部的心理人员了。是信仰死了,还是这世界真的堕落了?
三天后,米歇尔突破重犯监狱的重重监控成功出逃。隔天,我作为最后和米歇尔进行接触的人员之一被提交军部隔离审讯。
在布满监控器密不透风的审讯室里,我见到那个曾在漫长岁月里朝夕相对的身影,自毕业离岛的七年后,自战火纷飞世事尽迁的岁月里。那个身影戎装笔挺军靴锃亮从审讯室的大桌后缓缓站起,军帽下的脸异常英俊冷淡。
“海因里希。”我喉头一紧,大脑却自动默念出他的名字。我没有想到他作为米歇尔实验室所在辖区的基地总指挥,会成为这次出逃事件的调查官。
瞳孔猛然收缩一下,我突然意识到我和海因里希分开的日子已经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了。用最短时间调整好表情,看一眼军衔,敬礼:“好久不见,上校。”
人类总是过于相信机器和数据,而这些东西恰好不会出卖我。他们可以怀疑,可以调查,可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我参与了米歇尔的出逃事件。
米歇尔因为毁掉实验数据并纵火烧毁实验室而被送上军事法庭。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除了细胞结构和化学公式以外,连繁琐一点儿的公文都看不懂的生物痴会下狠手毁掉研究成果,绝对有他自己的理由,所以我利用总部的博尔弩反追踪IP潜入了米歇尔所在研究所的上级研究院加密系统,破解了重重密码才调出一份相关的研究计划。代号R。
目光触到R计划核心部分时血液瞬间冷了,血管像灌进冷却的铁水般发出嘶鸣。那是一份大规模杀伤性生化武器的实验计划,目的是在战争需要的情况下一举歼敌。生化武器的研发其实已经完成,杀伤力之大可以让C309这样的小行星在30秒内化成灰烬。然而作为第一研究员的米歇尔却拒绝将实验成果投入量产,甚至在删除所有实验数据之后烧掉了实验室。
哈哈。说战时违抗命令罪。开什么玩笑。命令本身的合法性就不用追究了吗?如果不是良心尚未泯灭,如果不是为了阻止导弹生化化的大规模屠杀,那个平时迷迷糊糊的家伙怎么可能亲手毁掉自己的研究成果。他拒绝授命,拒绝交出研究成果,于是你们给他按了个战时违抗命令的罪名,剪掉双翅塞进牢笼。抱歉,我知道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被岛选中,赋予使命,学会作战需要的一切武器操作和战略要领,学会一击毙命。可是很遗憾的,我们还没有学会盲从。
把语气调到公事公办那一档,面无表情复述一遍我最后一次见米歇尔的情况。“我以特派员的身份对米歇尔·哈特曼上尉进行精神鉴定,鉴定结果是他思维清晰,精神状况良好,具有完全刑事能力。长官,整个鉴定过程完全按照军事法庭的精神鉴定相关章程,您可以去查监狱的监控录像。”
海因里希静静听完我声调没有起伏的所有陈述,沼泽般的黑色眼睛静若寒泉,然后他修长双眼微眯一下,盯住我的脸目光如炬。沉默一刻,问:“不打算说出真相吗,中校?”
如果你还是你,如果你还是我认识的海因里希,我不会向你隐瞒一个字。可是一步之遥,你我隔出时过境迁的许多年。你剑眉星目清整依旧,战争的残忍与疯狂却使我无法再信他人。抱歉,我的黑发少年。我向你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背事实,上测谎仪也一样,可是我有权利选择对你说什么,不说什么。
面不改色开口。“长官,我不知道您说的真相是指什么。”
眼神冷下来,气温骤降。“你和米歇尔·哈特曼上尉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军校的室友。”说完室友两个字用力看你一眼。你黑色瞳仁安定,双目一眨不眨。
“为什么派你去做心理干预?”
“总长指派,我只是例行公事。”
“事情发生前你们有什么来往?”
“私下没有来往,哈特曼上尉来总部述职汇报时我们一起吃过午餐。”
“聊什么?”
“叙旧。”
海因里希不再发问。以他对我的了解,估计早已看明白不可能再从我嘴里撬出半点儿信息,更何况所有的证词都有据可循,所有的数据都板上钉钉。
他抱着双臂盯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我突然想起以前在军校看他读飞行器设计原理的样子,双目如炬能把资料屏烧出孔来。如果目光真能化作火舌,我恐怕早已烧成一堆灰烬。可是海因里希不知道,这场战争,除了他和米歇尔,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在岛上和他们一起度过的六年,是这连天战火中我能记住的最美好的事。他们平安一日,那些记忆就能和他们一起存活一日。只要他们安好,我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样想着便抬眼迎上你的眼睛。隔着纷飞的战火和一晃而过的许多年。
良久,海因里希站起身,灯光勾勒出肩章和脖颈的曲线,下巴的弧度至冷淡至无情。他站得很直,灰色军装肩线笔挺,剑眉在帽檐的阴影里,眼睛在阴影的阴影里。他垂下双眼,仿佛黑色礁石默默沉入海底。
然后你说:“你可以走了,中校。”
审讯室的门关上前最后看他一眼。有生之年,再见面的几率能有多大。可是我们都没有退路。即使那天不是我去做心理干预,结果也是一样,米歇尔还是会成功逃脱,飞行器还是会按照预定轨道带他逃往中立国。结局不会改变,布局早已完成。我会帮他打开所有的门。
战争进入了最后的攻坚。米歇尔事件后,由于缺乏证据和总指挥长的力保,我没有被提交军事法庭,只是被降職上尉,派去远离军部指挥中心的海上基地,做一些接触不到帝国军事核心的日常事务。当然,24小时处于密切监视下。
重新得知米歇尔的消息是在降职半年后。我死不悔改,利用基地的联网切入军部数据库,去查找米歇尔逃脱后的下落。然而真相残忍,我听见上下牙摩擦时牙根细碎的断裂声。
没有人告诉过我米歇尔其实并没有成功逃脱,他的飞行器在帝国边境被战斗机击中,当场毙命,罪名叛国。
也没有人告诉我海因里希因为所辖基地重要研究所被毁连降两级,派去X11飞行队指挥战斗飞行器。那是前线最血腥的修罗场,他九死一生。
一年后,我再次见到海因里希。我效命的海上基地被敌军炸成一片焦土,他穿着飞行服急匆匆赶来军部医院,看见我,眼神一凛,目光像燃烧的灵火,嘴角绷紧一言不发 。
我浑身缠满绷带打满石膏,看到他只能动动眼睛。“抱歉呐。让你看到我这幅样子。”看一眼他胸口的钻石橡叶带剑金十字勋章,“传说中的腓特烈十字么,王牌飞行员的标志啊。你果然是最强的。”这么说着想冲他笑一下,嘴角提到一半就塌下来,痛得龇牙咧嘴。
海因里希恶狠狠瞪我一眼,剑眉沉冰,双目含铁,有什么亮得刺目的东西在他眼里蓦然涌动,乍明而灭。他的目光绷得像风中的蛛丝。
突然就想起岛来。午餐时海因里希和米歇尔并排坐着,我慢慢悠悠踱过去坐在他们对面。我喜欢靠近窗户的位置。从落地防弹玻璃望出去,可以看见远处冰蓝的海线和玄黑峭壁。
岛在阳光下像巨大的茧,茕茕孑立熠熠生辉,无比洁白无比美丽。
这种时候就会感概,这样每天对着岛心生爱慕下去,恐怕终有一天会非岛不娶。
米歇尔就笑,摇着他满头的金色小卷说生物意义上这种事件几率为零,让我趁早抱憾终身。
海因里希则坐在旁边默不做声,时不时像现在这样拿他漂亮的黑眼睛瞪我。那时战争还没有爆发,岛还没有荒芜,我们还没有人世两隔散落天涯。
不能再往下想了,事到如今再也没有余地回头看。
闭了眼深吸一口气,终于還是没忍住开口问:“米歇尔的事,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我?”声音没有控制好,像剥茧出壳腐败已久的叹息。
海因里希在我床边坐下来。飞行服合体服帖,从脖颈到肩膀到后背的弧线非常美。沉默半刻他冲我点头。“特选提前离岛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半夜从预备舰溜回宿舍。”不是问句。
我想一下,那天是因为白天告别时海因里希这小子不拿正眼瞧我,倒是米歇尔抱着我大哭了一场,我不甘心,所以溜回……我突然意识到了,喉间仿佛有血,涩而甜。
“那天晚上我醒着。”他说。
一瞬间有滚烫的东西自眼底涌出。黑发黑眼睛的沉默少年,你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我能操纵监控数据打开所有的门,还扛下整件事的不了了之。对不起,如果我没有设计逃生方案,米歇尔就不会背负叛国的罪名当场毙命。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开着飞行器去前线送死。
下一刻海因里希的手掌覆上我打着石膏的手臂。他修长的眼睛像极旧大陆最温柔的夜色,深黑色头发仿佛盘旋夜空亘古的风。隔着绷带和石膏,我觉得他的掌心潮湿而冷。
“换作是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米歇尔去死。”他的声音含着火气,像干燥的冰。下一秒你说的话一字一句敲在我的耳骨上,烫的。“做就别后悔。”他说。
我望向他。军部医院惨白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干净得仿佛有毒。他有河流般的眼睛,平静而深。
有一种东西在慢慢从体内往上浮,似打捞沉船时用绞索拉住船骨,绞索转动发出艰涩的回响,而船骨在海中缓缓上升,鱼群喧嚣逃散。到达海面的一刻,海水带着巨大的响声从船骨的空洞中倾泻。水雾壮丽。
我明白了。很明白了。
八个月后,我的伤基本痊愈。我申请回到岛上,负责不同年级的战争心理学和死亡心理建设课程。
我再没有见过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的死讯传来时,我正上完课,从二年级的教学楼往办公室走。
最后的战役。死战。X11的无人战斗机全数化为炮灰。为了保住最前线的主基地,海因里希率领X11驾驶战斗飞行器直捣敌军主舰,敌军派出所有飞行器全力应战。空战僵持了半个小时。海因里希的僚机中弹起火,冒着浓烟跌落海面,十几架飞行器围着他们打。海因里希的驾驶技术强得如同鬼神,边避边还击在空中高速翻滚出不可能的曲线,中了两弹之后,他在半昏迷状态引爆P025。敌军主舰受到重创,X11全军覆没。
海因里希死后的冬天,战争结束了。
他们说,帝国终于迎来胜利。我不明白这种胜利的意义。米歇尔被杀,海因里希战死。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想象P025爆炸的那一秒。嘭——天空发出巨大的裂响,世界只剩灰烬。
午休结束时助手把整理完的资料递给我,镜片后微光闪动欲言又止。
“什么事?”资料放到一边,问。
他犹豫片刻,下定决心般开口。“长官,这学期结束我就要毕业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来您的办公室做助手。”
这么说我想起来了。这孩子也三年级了啊,真可惜。这孩子可是我所有助手中逻辑性和集中力最好的一个。我想在他离开前拥抱一下他或是怎样,却只是站起身拍拍他肩膀,“祝贺你毕业。”语调平直。
我没有看错,一瞬间他眼里有暗潮涌动,转瞬即逝的。然后他举起右手,缓缓行了一个军礼。“再见,长官。”
毕业。离岛。奔赴远方。
没什么好多想的。一代一代都是这样。
感应门快要重新合上时冲着他的背影说。“别死啊。”不知他听见没有。
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春天我决定离开岛。整理资料,收拾行囊。
回到岛上的这些年我没日没夜进行PTSD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研究,我的历任助手们一致认为我总有一天会过劳而死。他们不知道,我早就已经死了。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换句话说,是研究如何能够劫后重生。
别把我想得太崇高了,这并不仅仅为了战后重建,很大程度上,这是为了自救。我不知道我的研究成果能够帮助多少幸存者,也不知道在战区的废墟和灰烬里自己还能撑多久。可是即使只剩废墟这也是那些化作亡灵的将士们冒死守护的东西,在那些不复生命的年轻面庞里,有无数个米歇尔,无数个海因里希。我想,我得继续守下去。
离开之前,最后看一眼我们三个人曾经的宿舍。月光锈迹斑斑。顶着满头金色卷发笑容硕大的生化天才,剑眉星目黑发如燃的王牌飞行员,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岛。
不会再见了,我的少年。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燃烧,而你已经沉睡,双唇紧闭双目低垂,睫毛的阴影遮蔽宇宙洪荒。
别担心。黎明时吟游诗人会在灰烬中捡拾我的骸骨,盲眼的渔夫向着夜色撒出网去。
没有珍珠,只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