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楚舟
在俄语中,中国人熟知的“海参崴”名为“符拉迪沃斯托克”。这个有点拗口的名字实际上由两部分构成,“符拉迪”有“掌控”之意,“沃斯托克”则是“东方”的意思。这个屹立于中、俄、朝三国交界之处,三面环海的城市,见证了人类万余年的历史轨迹。自新石器时期开始,此地就有人类活动,此后先后成为渤海国、辽、金、明、元、清朝的辖地,直到1858年,清朝与俄国签订《瑷珲条约》,符拉迪沃斯托克才归俄罗斯所有。符拉迪沃斯托克约有20%中国居民,建于1899年的东方学院是远东第一座高等学府,校门口的两座石狮子,还是来自中国的礼物。如今这座城市是橫贯俄罗斯腹地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的起点,亦是探索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必经之地。铁路爱好者绝不可错过符拉迪沃斯托克车站,车站边刻有“9288”字样的标志物,代表莫斯科距此9288公里。海参崴要塞则记录着城市作为边防要地的历史,要塞上的报时炮从彼得大帝时代至今,仍保持着正午时分鸣炮一响的传统。而以俄罗斯著名探险家阿尔塞涅夫命名的滨海边区国家博物馆,是了解远东历史的最佳去处。
1650年,俄罗斯探险家叶罗费·帕夫洛维奇·哈巴罗夫沿黑龙江而下,历经三年,在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汇之处标下了一个地点,这便是今天的哈巴罗夫斯克。乘坐火车从中国东北越过国境线后,到达的第一个大城市便是哈巴罗夫斯克(伯力)。它坐落于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汇处,为俄罗斯远东联邦区的行政中心,遥遥守望着中俄两国边境。横跨大河的阿穆尔河大桥,值得驾车体验一番。如今的哈巴罗夫斯克在现代化的风貌之外,保留了浓郁的苏俄风情。乘坐有轨电车缓缓在街头前行,或者沿着穆拉维约夫·阿穆尔斯基大街走到尽头红墙蓝顶的圣母升天大教堂,便可以在饱览俄式建筑之后,欣赏辽阔的河景。美术爱好者不妨去位于舍甫琴科街的远东美术馆逛逛,这座从1931年开始对外开放的博物馆,是远东地区第一座公立美术馆,也是该地区最大的美术馆。从颇具苏俄风情的哈巴罗夫斯克火车站乘车向北进发,开启西伯利亚铁路之行,亦可开启一段时光回溯的异国之旅。
在黑海之滨的雅尔塔契诃夫故居中,还陈列着他在萨哈林岛走过的痕迹。在到过这个“不可容忍的痛苦之地”之后,契诃夫的创作生涯发生了极为关键的转折。这座漂浮于冰冷的鄂霍次克海上的狭长岛屿,隔着鞑靼海峡与大陆相望,被爱好流放的沙皇视为不可多得的天然监狱,可以说岛上的人类文明,一半由原住民构建,一半是苦役犯的贡献。但极度荒凉之地,往往也是自然奇伟瑰丽之处。萨哈林岛是多个少数民族聚居之地,也是日、俄、中素来反复争夺之地,兼有丰富的人文与自然景观。人们可以在首府南萨哈林斯克参观带有日本建筑风格的萨哈林地方志博物馆,探索当地的民俗脉络,或者前往小城亚历山德洛夫斯克寻访契诃夫的生活痕迹。自然风光的爱好者可以驾车前往萨哈林岛西南部的图奈察湖,或者在莫涅龙岛浮潜。同样地处萨哈林西南角的丘列尼岛,则是海豹的栖息地。在鄂霍次克海沿岸的自然保护区,可以尽情观赏巨石、间歇泉等带有“世界尽头”风味的奇观。岛上的瓦伊达山脉,尽管两座主峰高度都不过千米,却有24个风景雄奇的岩溶洞穴,亦值得前往。
距离堪察加岛的耶利佐夫机场不远,树立着两头棕熊的雕像,它们的脚下写着“俄罗斯从这里开始”。若说库页岛的形状像一条溯海而上的鱼,那么它的目的地便可能是位于俄罗斯版图东北角,夹在鄂霍次克海、白令海和北太平洋之间的堪察加半岛。关于极北之地堪察加的文学描述少之又少,但正因为人迹罕至,这里才保留了纯粹的自然野性之美。一年中大半时间都大雪纷飞的堪察加半岛堪称一座“冰与火之岛”,岛上28座火山构成的火山群被列入“联合国自然遗产名录”。堪察加首府彼得罗巴夫斯克处于阿恰瓦湾环抱之中,这个海港也是太平洋最大的不冻港,在出海口处,伫立着三堵黑色玄武岩石壁,便是堪察加的自然地标“三兄弟岩”。天气晴好之时,漫步海滩,成群飞鸟从头顶掠过,运气好时还能看见海豹。从首府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出发,向北,可到达壮丽的间歇泉峡谷;向东,在克柳切夫自然保护区可一观火山群遍地流火的壮观景象;向南,则可到达太平洋之滨的南堪察加国家公园,在宁静的湖泊森林之畔,期待一场与蓝鲸的偶遇。海鲜爱好者也绝不可错过堪察加岛,堪察加河口的鲑鱼捕获量为俄罗斯东海岸之首,半岛东北部出产的海蟹产量亦占到整个远东地区的70%。
地处西伯利亚腹地的贝加尔湖在蒙古语中还有另一个名字“达赖诺尔”,意为“像海一样的湖”。无论从广度还是深度上讲,贝加尔湖都无愧于“海”的称号。这个新月形的湖泊因大陆断层形成,长680公里,东西宽40~50公里,最深处达1642米,如同一湾晶莹的伤痕。也由于其海一般的宽广,这里甚至是世界上唯一生活着淡水海豹和淡水鲟的湖泊。贝加尔湖从不缺乏传说。湖面每年有长达5个月的冰封期,1919年俄国内战期间,从鄂木斯克节节败退的白军将领高尔察克的近3万名残部冻死在零下40摄氏度的冰湖之上,他们的遗体化为冰雕,直到春季才沉入贝加尔湖底。湖中最大的岛屿奥利洪岛一直延伸到湖水最深处附近,岛上生活着千余名以捕鱼为生的布里亚特人,这座岛屿也是许多古老俄罗斯传说的源头、俄罗斯北部萨满教的中心,岛上的古墓和古城,诉说着古俄罗斯人的神秘往事。岛屿边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湖岬”,雪白尖峭在碧蓝的湖水中群立。俄罗斯诗人叶甫图申科写贝加尔湖的诗句:“没有你,俄罗斯的地平线不可能闪闪发光。”
白令海峡并不是俄罗斯丹麦裔探险家维塔斯·强纳森·白令唯一的留名之地。1741年,为堪察加建立了首府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的白令从这里向美洲进发。遥遥望了一眼阿拉斯加南岸之后,被风暴打散的船队载着病重的白令返程,漂泊到科曼多尔群岛。这位伟大探险者的人生终结于此,这些岛屿也因他得名——“队长群岛”(commander),即科曼多尔群岛。1943年3月底,作为中途岛战役的一环,美日海军在此交战,这场北极圈内的“极昼之战”因此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不寻常的海战。战争硝烟散尽后的科曼多尔群岛,是珍稀动物生活的秘境,甚至可以偶遇在海边捕鱼撒欢的海豹。
从地图上看,萨哈共和国是俄罗斯东部面积最大的行政区,著名的“世界寒极”奥伊米亚康即位于共和国北部海岸。作为萨哈共和国的首府,坐落于勒拿河畔的雅库茨克是俄罗斯冻土带最大的城市,也是在东部海岸受尽摧残的探险家们最先能够感受到人间烟火的大城市。位于冻土带的雅库茨克本身就是一座地质展览馆,在“冻土王国”博物馆,人们可以走进形似冰窟的冻土屋内部,亲身体验来自地层深处的极寒。当地最有特色的博物馆猛犸博物馆中,还陈列着一个巨大的猛犸象头骨及丰富的冰川期展品。雅库茨克在17世纪只是个哥萨克人构筑的边防堡垒,真正让它兴起的是19世纪末被发现的巨大金矿。黄金吸引来的不只是移民,还有随着矿业兴起而来的强制劳动集中营。要想了解雅库茨克人和这座城市的历史,可以去探访位于市中心的雅库茨克历史与北方人类博物馆。雅库茨克毗邻金矿集中的科雷马地区,连接雅库茨克与古拉格劳改营东部大门马加丹的唯一一条交通要道科雷马公路,也被称为“白骨之路”。踏上这条通往极寒之地的道路,仿佛还能与当年的苦役犯发生遥远的共情。
以俄罗斯的母亲河叶尼塞河为界,西伯利亚被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伊尔库茨克即坐落在叶尼塞河的两条主要支流安加拉河和伊尔特河的交匯点上,并因后者得名。位于两河交汇之处、远东与乌拉尔山区枢纽之地的特殊地理位置,让伊尔库茨克成为“俄罗斯的心脏”,亦是17世纪叶卡捷琳娜二世向东扩张之时“前往东方的窗口”。由于距离贝加尔湖不过70公里,伊尔库茨克似乎多数时候被作为前往贝加尔湖的“过路点”。实际上这里是俄罗斯东正教会大主教座堂所在地,市中心伫立着始建于1693年的主显节大教堂,它也是东西伯利亚保存完好的最古老的石制建筑。伊尔库茨克还是东西伯利亚木结构建筑品种最多的城市,沿着市中心的130卡瓦塔尔步行街漫步,就能一窥19世纪木制建筑的风貌,在安加拉河畔的塔利茨木制民族建筑博物馆,则可以见到因修建水库而从伊尔库茨克各地搬迁而来的木屋建筑群。作为西伯利亚的中心,伊尔库茨克同样曾是沙皇时期的重要流放地。位于沃尔孔斯基胡同的一栋灰白色二层楼房是“十二月党人”谢尔盖·沃尔孔斯基伯爵的故居,如今改建为十二月党人博物馆。读过克里斯汀·萨瑟兰的小说《西伯利亚公主》的读者,能够在这里觅得伯爵夫人玛利亚·沃尔孔斯基旧日生活的踪影。
在狭长的贝加尔湖南端的色楞格河谷中,坐落着苏俄内战时期远东共和国的第一座首都——乌兰乌德。西伯利亚式的险峻荒原在这里化为水草丰满的草原景象,河谷地带亦是市民与游客休憩的最佳场所。被称为“布里亚特之星”的乌兰乌德与蒙古渊源深远,主体民族布里亚特族是分布最北的蒙古人族裔,如今当地居民还能用蒙古语交流。蒙古人的基因还给乌兰乌德带来了几位获得奥运拳击、格斗项目奖牌的优秀运动员。城市的画风也因此与一般俄罗斯城市不同,东正教堂与喇嘛庙共存,俄式的厚重与草原民族的古朴皆镌刻在城市的肌理之中。乌兰乌德的外贝加尔民族志博物馆,是一座带有两座木制教堂和漂亮草场的露天博物馆,可以满足人们对草原民族历史的好奇。
“晴朗明媚之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名字在气候险恶的西伯利亚显得格外耀眼。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与东边不远处的坎斯克一起,代表着17世纪俄国对叶尼塞河探索的最南端。1628年俄国军官安德烈·渡边斯基建立了这座城市,如今叶尼塞河边的白马雕像就是为了纪念这位城市的奠基者。也许是因为受到叶尼塞河的滋养和南部山脉的屏障保护,西伯利亚铁路与叶尼塞河也在此错身而过,这座始建于17世纪的城市如今成为俄罗斯最东的一座百万人口之都。从位于叶尼塞河西岸小山上的小白教堂,能够俯瞰整座丰饶的城市。中午时分爬上小山,教堂边的加农炮发出鸣响,可能还会遇到幸福的新婚夫妇。而攀岩爱好者在城市南部的斯托比国家公园,则可以尽享巨型岩壁带来的快乐。熟悉俄国古典画家苏里科夫的朋友,绝不可错过市内的一座小小的哥萨克庄园。在这座全木制的小楼中,画出《近卫军临刑的早晨》和《女贵族莫洛卓娃》的伟大画家度过了他的童年。
与“天然监狱”萨哈林岛相比,赤塔的流放地历史要更为久远。19世纪初,大批十二月党人被发配到这里,一座建于1776年的木制教堂也因此更名为“十二月党人教堂”,现在是“十二月党人博物馆”。这批苦命的年轻贵族像传教士一般给这座边陲小城带来了诗性与文明。普希金的许多密友都被发配到这座小城,诗人的两封重要书信,就是写给这些身在赤塔的朋友的。
向叶尼塞河的上游溯源,克孜勒大概是最后一座位于俄罗斯境内的大城市。叶尼塞河的两条源流河——波塞尔河和马尼尔河(也称大小叶尼塞河)在此合流。城市旗帜上金色的牦牛象征着克孜勒的草原血统。地处俄蒙交界之地的克孜勒曾经是蒙古帝国的重要城市,主要人口亦为隶属蒙古族裔的图瓦人。作为图瓦共和国的首府,在克孜勒的图瓦国立博物馆,可以尽情挖掘神秘的萨满教文化。此外,这座小城也是亚洲的地理中心,市中心即竖立着铜质的“亚洲地理中心”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