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峒鱼精

小河丁丁

西峒不仅地形像鱼篓，实质也是鱼米之乡。自古以来，谷中的河流、沟渠、池塘乃至水井，凡有水处必定有鱼。不论镇上的、乡下的，太人小孩全成了鱼精。倘若家里来了客人，又不是赶集的日子，买不到猪肉，大鱼精小鱼精提着鱼篓往田野上走一圈回来，下酒菜就有了。

我们这些小鱼精，主要是在小沟小渠活动，捕鱼常用三招：捞，干，装。

捞鱼用竹箕，那是挑土挑肥的工具，家家都有。最好用虾筢，一种专门捞鱼的竹笼，笼口很大，有提手，尾部扎成一个竹髻子。你一手握着提手，一手抓住竹髻子，将笼口往水草底下猛地一推，提出水面，鱼虾就在虾筢里头活蹦乱跳。

干鱼，又叫戽鱼，用来对付死水沟。用盆子，或者合拢双手做小盆子，把水一下一下戽到沟外，戽一下就飞起一道银亮的水虹。水越来越浅，也越来越浑，只见鱼虾在水中乱窜，心中真是欢喜。当鱼在水中露出背鳍，我们就一条一条捉到鱼篓里，或者小桶里。

活水沟可以装鱼，用泥巴石块垒一道小坝，坝上开个缺口形成小瀑布，将竹筛支在瀑布下方，顺流而下的鱼儿就会自投罗网。

不常用的方法是照鱼。夏夜挑一个铁丝灯笼，燃着饱含油脂的枞木，或者打着手电，走在凉风习习的田野上，身子轻盈得像萤火虫，真是惬意。出洞纳凉的泥鳅和黄蟮伏在水底一动不动，仿佛是在调息吐纳。你轻轻将长钳探入水中，夹住猎物提出水面，那种手到擒来的喜悦难以形容。

从北往南纵贯西峒的那条河流名叫大江，浅的地方才齐到小腿，深的地方潜不到底，那是大鱼精大展身手的地方，有网的，有钓的，有“闹”的，还有炸的。

网有两种，丝网和旋网。丝网是拦在河水里的，上游一道，下游一道，然后往水中掷大石头，惊得鱼儿到处乱窜，有的就闯到网上，给缠住了。下网起网，多数是蹬着河水去做。也有带着橡皮筏子的，那是一个好大的汽車内胎，配着一对小小的桨，人坐在筏子上缓慢来去，好不悠然。旋网是提在手上，人只站在岸边，抡着旋网朝水面上一撒，旋网就变成一个圆，哗的一声落在水面，激起一圈白花，那一幕特别动人。等到旋网慢慢沉下去，你拉着绳子慢慢收回来，看到网中露出红鳞银鳞，那种欢喜是活跳跳的。我遇到网鱼的人，总想替他从网上取鱼，或者替他摘掉网上的水草。我更想过一把乘坐筏子的瘾，过一把撤旋网的瘾，怎么敢开口呢！

说到钓鱼，我曾在大江碰到一个神奇的老头。他又瘦又高，脸皮黝黑，穿着黑衣黑裤，显得十分精悍，就仿佛一条黑鲇鱼。肚皮前方系着一只罕见的四方竹篓，裤管卷到膝盖上方，赤足站在一处浅急的斜滩中，手执一根两三米长的小钓竿，不用浮子，饵子是水中石头上常见的小爬虫。只见他把小爬虫装在钩上，随随便便一甩钓竿，提将起来，一条拧腰摆尾的“白锹子”就悬在丝线末端。他熟练地取下猎物，上饵，甩钓，提竿，又一条“白锹子"飞出水面……他几乎竿竿不落空呢，每次都钓到“白锹子”，全是柳叶大小，“锹子”一样，白雪雪的，仿佛是精挑细选的。我朝水面望去，只见满滩白花花的细浪。“白锹子”是白的，浪花也是白的，要多好的眼力才能看到“白锹子”在水下咬饵？如果靠的是手感，柳叶般的小鱼拉一下鱼线，要多么敏感的手儿才能觉察得到？我观察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说：“你钓鱼这么快！”老头说：“这是打花钓。”过了两三天，我也弄到一副钓具，学老头到斜滩去打花钓，可是我盲目地把钓饵甩到水里又提起来，一条鱼也没钓到。我又到水清流缓的地方下钓，好看得清鱼咬钓的情形，只见小鱼在钓饵附近游来游去，鼓眼瞧着我，逗我玩儿似的啃啃钓饵边缘，就是不肯吞钩。

“闹”，就是下药，用茶枯将鱼药翻。茶枯是榨茶油剩下的渣饼，敲碎了撒在河里，鱼就会浮上来。那天上午，听说大江上游有人闹鱼，我溯游走了好远，一条浮鱼也没有捡到。傍晚我到大江洗澡，看见好几个大人孩子蹲在坝潭里徒手摸鱼，都是我们镇上的人。他们说，上游漂下来的茶枯在这里积聚，把鱼闹晕了，正好摸。我学样在水中蹲着，两手乱摸。果然有鱼，不时碰着我的手，擦着我的腿，从我裆下钻过，可是我的手没长眼睛，怎么能捉到？那个面熟的壮汉一会儿又摸到一条，拿出水面看一下，然后就塞进腰间汗帕里。他也是来洗澡的，没有带鱼篓，就用汗帕扎在腰间当作腰包。我问：“你是怎么摸的？我摸不到……”他说：“你往石头底下摸。”我试着往石头底下摸，仍然是徒劳。壮汉却又摸到一条，从水中站起来，发愁地看着腰间鼓鼓的汗帕——实在是塞不下了，鱼尾巴都露出来了！

炸鱼就是用炸药炸，一般人没有炸药，也不敢轻易尝试。据说有个乡下人去炸鱼，一路沿着大江行走，看到水里有一群鱼冒上来，赶紧点燃炸药要扔，炸药却粘在手上扔不出去，轰的一声，手掌就炸没了，再看水里，哪里有什么鱼，只是一片水草。那天我在家门口玩，一个乡下汉子从街上走过，被大人叫住，问起炸鱼的事。原来他就是炸断手的那个人，右手齐腕处生生截断了。说起丢失右掌的经过，他眉飞色舞，口沫飞溅，好像在说什么英雄事迹。我插嘴问他，炸药为什么会粘手？水草怎么会看成鱼？问了好几次，他只答了一句：“撞到煞气了。”我还想问“煞气”是怎么回事，他跟大人说完了话，快步离去了。

初秋的一天，我和几个小伙伴在大江下游那片很深的河潭里游泳，两个小伙子来到河边，留长头发的那个嚷嚷着说：“快上来！炸鱼了！”另一个剃平头的恐吓道：“不上来当鱼炸！”我们赶紧上岸，一个个赤条条，水淋淋，就像娃娃鱼。长头发告诫我们：“要等我们把浮上来的鱼捞起来，你们才准下水！"平头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球，有橘子那么大，那就是炸药。

我们赶紧退开。

平头点燃引线，把炸药扔进河潭，炸药石头一样往下沉，一串含着烟雾的水泡急急往上冒。轰！水面升起一朵几米高的水花，然后就落下去。很快，一条大鱼浮上来，紧接着又是一条，都有一斤多重。长头发拿着捞网下了河，左一捞，右一捞，两条大鱼皆入网中。又有大鱼浮上来，我们指指点点告诉长头发：“这里！”“那里！”“你后面——”捞网变得沉重起来，也笨拙起来。平头也下了水，一边搜索水面一边嚷：“你们不许下水，还有鱼浮上来！”此时就是玉皇大帝的话也不管用了。扑通！扑通！我们争相下水，一时间人声鼎沸，水花飞溅，鱼却没有什么了。

“受伤的鱼会向下游漂……”这样想着，我离开人多的地方，发现岸边紧贴水面的树枝下方侧浮着一条“红翅膀”，有三指宽，一柞长。我悄悄游过去，生怕惊走它。它大概是内脏震伤了，无力游动，任由我握在手心。所有人都向我看过来，平头不甘心地说：“那么大一条鱼，让他捡到了。”我怕平头来夺鱼，赶紧上岸回家，一路用双手捧着“红翅膀”，满心欢喜——我还从来没有捉到过这么大的鱼呢！

到了家，我骄傲地对母亲说：“你把这条大鱼煮起来！”母亲无声地笑了笑，似乎嫌鱼小，但是没有说出来。在饭桌上，我叫家里人一起吃鱼，姐姐说：“这么小的鱼，谁爱吃你的！”确实，到了碗里，“红翅膀”显得那么小，我一个人吃还不够。

第3期《间谍是如何逃脱的》答案

原来，木屋内钉着许多钉子的木板是间谍用来迷惑别人的。有几块木板的钉子只是浮在表面、经过处理的半截钉。这些木板其实是用特殊胶水粘上的。这样，一旦有情况，躲在里面的人可以很方便地取下木板，逃出屋外（屋后有密的草丛掩盖着），然后再从外面将活动木板复位，并借助草丛掩护逃走。间谍遗落的器材见附图画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