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记

2017-06-14 22:42柴薪
牡丹 2017年16期
关键词:小镇

柴薪,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衢州市作协副主席。已在《江南》《西湖》《北京文学》《山东文学》《四川文学》《短篇小说》《星火》《牡丹》《散文》《散文百家》《浙江作家》《浙江散文》《广州文艺》《长江文艺》《星星》《中国诗歌》等全国百余家报刊发表作品。著有散文集《行旅书》,诗集《美的生长》(合集),自选诗集《月亮的背面》。2017年4月获首届“三毛散文奖”。

立秋以后

立秋刚过,天气渐渐凉下来了。但正午时分还是很热的,俗称“秋老虎”。但这种热有点薄,有点浅,有点淡,盛夏时的那种持续、锐利的酷热不见了。蝉声稀了,蟋蟀声却稠了,稠得密不透风,像一匹巨大的蓝色布匹。不过,倘若细细去听,还是能听出某种破绽。从破绽中透出一丝清寂。破绽越来越大,变成一个一个撕裂的大口子。蟋蟀声也稀了,“布匹”变得褴褛。后来,只剩下一条一条声音的长条儿,蓝色也变成了青灰色,挂在树木的枝头,飘来飘去,细细的,欲断还连,似乎很遥远。早起晨跑,途经府山公园,草木的景致似乎也和以往不同了。似乎没有了春天的苏醒,蓄势待发,夏天的勃发,欣欣向荣。一切似乎都在变,可一切似乎不是马上在变,而是那种不经意间的变,像那种留声机里的老唱片,不急不缓的旋转着,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给人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草木的叶子仍然苍绿,叶沿却悄悄长出了斑点,并将渐渐变黄变枯,极为触目。

不知为什么?不只是草木,有些事物,也会莫名地给我某种秋天的感觉。比如,一个地名,长台(我出生的地方),衢州(我生活工作的地方)。比如,一本书,《本草纲目》,比如一个人,李时珍。还有徐霞客和《徐霞客游记》,他们和他们的著作是不是一种绚丽而永恒的生命绝学和美学?

还有哪些像秋天一样的诗人和作家呢?温庭筠、李商隐、苏东坡、辛弃疾、徐志摩、萧红、张爱玲、松尾芭蕉、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

立秋以后,日落时分,露水潮起,秋天的气息和夏天的气息明显不一样了。夏天的气息是激越的、高亢的、热烈的,像一首抒情诗,秾丽而繁复。秋天的气息则是低沉的、沉郁的、冷静的,像一阙婉约的宋词,细微而内敛。夏天的黄昏似乎很长很长,像唢呐的声音似乎离你很近,始终萦绕在你周围。秋天的黄昏似乎很短很短,像箫声仿佛离你很远,远得像草原深处的一盏马灯,带着跳动的模糊的光晕,风一吹,轻轻地晃动着。

父亲生前曾说过,人过六十,手硬脚硬,一年不如一年了。当初还不以为然,其实人过五十,便一年不如一年,老得很快了。秋风凉了,想起母亲逐渐增多的白发,瘦小的身影,迟缓的动作及举止,自己又不能经常回家看她,隐隐有一丝愧疚感。想替她衰老,却又不可能。

有许多人,在我们的生命中存在着并与我们血脉相连,有许多人,我们往往从没想过他们会变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一切都似乎天长地久似的。可是不知不觉,居然很快就变老了,令我们猝不及防。他们的衰老里,有某些我们的不忍心,不太愿意和不太敢正视的东西。

“生命如花,岁月如流。” 许许多多普通而平淡的经历,不管它的故事是有意味的还是无意味的,却都是我们的一生。

黄昏雨

“黄昏的雨滴,是谁的心哭泣。”每当听到这句歌词,心里忍不住喟叹:茫茫人海里,知己在哪里。知己就是知音。人可以成为大自然的知音,人和人也能成为知音。比如,俞伯牙与钟子期,管仲与鲍叔牙,陈重与雷义,嵇康与阮籍。人和人之间,隔世也可以成为知音。比如,陶渊明与苏东坡,韩愈与欧阳修,“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杜甫晚年漂泊在夔州,咏怀宋玉,杜甫也可以是宋玉的知音。

《诗经》《全唐诗》《宋词》《元曲》中,我一直认为,宋词里的雨水似乎要多些,总是没完没了仿佛下不完似的,尤其是黄昏开始下的雨。每一阙宋词仿佛都被雨淋过,拎起来抖一抖,都能抖下一身雨水。而抖干的宋词,打开后,里面又处处是月亮,溶溶的酽酽的层层叠叠的月亮。

到了南宋,雨下大了,密了,绵了,地上长满了青苔,草木凄凄,人的心头就长满了愁绪“一片春愁待酒浇……风又飘飘,雨又萧萧,”又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而無论细雨沾桃花,疏雨滴梧桐,或是聚雨打荷叶,只要不是狂风暴雨,听上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如今在这些之外似乎再笼上一层凄迷了。任你有多少豪情壮志,义薄云天,怕也经不起如此的风雨吹打。雨,尤其是黄昏雨,该是一滴滴湿沥沥的灵魂,在窗外呼唤。

我一直认为,汉语到了宋词已是风流雅致登峰造极的境界了。而戴望舒的《雨巷》,让我徒增一丝忧郁和忧伤,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却让我起了漂泊感和沧桑感。我是个喜静又喜动的人,或者说是个“矛盾”的人。静及思动,动及思静,但动也不怎么动,不可能剧烈的运动,只能走路散步,动的静悄悄的,就像“月移花影上栏杆”似的。

看惯了春花秋月,花开花落,雨停雨聚,潮起潮落,人过五十,许多问题自然而然也就不成问题了。对许多人来说,人生没什么大起大落,但逆境和顺境,往往都经历过,但逆也逆不到哪里去,顺也顺不到哪里去,既不可能惊天,也不可能动地,更不可能泣鬼神。那么,乐就乐在其中,苦就苦中作乐。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人总有牵挂,但要懂得放弃,有得,也必有失。人生苦短,一路行来,风吹雨沐,山绕水环,往事前尘,不知不觉就老了。

“落花寂寂黄昏雨,深院无人独倚门。” 几番风雨之后,一地落花,残红点点,原本是毁灭,却似乎成了一种繁华。在这种情境之中,想不惹尘缘,似也不能。那就策马前行,直接踏过去就是了。

催花开,风雨又送花去。风雨似有情,风雨又似无情。如今的黄昏雨下到哪里去了呢?只有记忆里的那场黄昏雨,却再也无法抹去了。

中年记

早上起来去衢江边散步,从西安门大桥东端朝北往二中方向走,看见信安阁边上的那几株桃树,枝条透红,似乎已经孕蕾了。台阶边的那几丛绿嫩的草芽,也早已按耐不住从台阶的缝隙处钻了出来。春天来了,似乎一夜之间,花朵次第开放,青草和树木又一次苏醒过来。不久后,一切似乎又将一片生机盎然。回去时,顺手折了一枝长满花蕾的桃花,回到家里插进前段时间购得的一个铜瓶里。忽然觉得,中年便是如此这般。

中年以后,生活是沉甸甸的,如一个铜瓶。自己的生活,自己承受,酸甜苦辣咸,风霜雨雪雾,还有如今频频出现的霾。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饭自己吃,自己吃不完,也不能倒掉。人生經不起浪费,也不能分给别人,就像自己的字画,自己的文章,自己以为是好的,到别人那里可能就不好了,甚至会感到厌恶。

于是,知道了不能强人所难,于是,知道了欣然接受,于是,知道了随遇而安,知足常乐。虽然不时仍有艳想、妄想、幻想,但知道那些都是不切实际的虚幻。于是对自己现在拥有的东西懂得珍惜,怕失手打碎了,因为很明白自己已经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

中年以后,不知为什么,我似乎开始偏爱短的东西,短发、短衫、短文、短诗、短剧、朋友之间短暂的相聚和别离、短暂的外出采风或旅行等等。

中年以后,哪些东西不是短的呢?划过天边的大雁,飞过信安阁的麻雀,一闪而过的流星,璀璨的烟火,回故乡去的次数和日子,来去匆匆的春天和秋天。光阴一寸寸在消逝,暮色中,那些幽远、绵长的河流,总会让我莫名地感到无穷无尽的寂寞和短暂。中年是人生的鼎盛时期吗?不,绝对不是。对大多数人而言,上有老,下有小,两头都有牵挂,虽心比天高,却往往命比纸薄。满汉全席是属于那些大人物和幸运儿的,普通人吃普通的饭,乐而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这样才好。比如今天,我把铜瓶洗干净,插上一枝亲手折的带蕾的桃花。中年,有的时候会刻意寻找热闹。但大多的时候是喜欢寂静的,不想说话,一个人对花无语。

中年是陶罐里煎中药。

陶罐是一种最本色的器皿,陶土经过碾压、打磨、制成土坯、不用上油彩,在阳光下晒干或风干,放进窑里,用柴火焚烧,再经过火与焰的洗礼,涅槃,铅华尽洗,成为陶罐。而中药大多是草木,大多是苦的。是药三分苦,良药苦口利于病,只有苦才是一种人生的至味。祖母生前经常说:“人来到这个世上就是受苦的,不是来享福的。”以前一直认为这话是悲观,如今才领悟,原来是生命中的大度和坚忍。

人不能耐甜,甜得东西容易发腻,却能耐苦。苦里有大智慧、大境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苦海无边,苦中作乐,苦尽甘来,梅花香自苦寒来。苦,最耐人寻味,咂吧咂吧,似乎有隐隐的甜,像大漠孤烟,像长河落日,像无限清穆中的一抹殷红。

药喝完,而陶罐犹温,陶罐来自于土,也将终必复归于土。而药渣泼在地上,会被尘土覆盖,就像人来自于尘土,也将归于尘土。天高云淡,花瓣无风而自落。没有多少人读过我的文字,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名字,没有多少人会牵挂我或者记着我。有些人爱过我,已经将我忘记,有些人恨过我,也已经将我忘记。

中年以后,天光云淡,暮色渐起,褪去满身的荆棘,河水奔流,飞鸟轻啼,孤帆远去。中年以后,这苍茫的人间,多少人孤独一生,永不能相遇,多少人轻言离别,却从此变成陌路人。

可喜记

“莫愁前路无知己”。

这是唐朝诗人高适《别董大》里的一句诗句。高适《别董大》共写了二首,另一首我是多年以后才读到的。董大,即唐玄宗时著名的琴师董庭兰。高适《别董大》诗的第二首说:“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从诗的内容来看,这两篇作品当是写高适与董大久别重逢,经过短暂的聚会以后,又各奔他方的赠别之作。而且,两个人都处在困顿不达的境遇之中,贫贱相交自有深沉的感慨,诗的第二首可作如是理解。第一首却胸襟开阔,写别离而一扫缠绵幽怨的老调,雄壮豪迈,堪与王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情境相媲美。我读了觉得可喜,不管经历了什么,朋友之间的友情依然风雅可喜。如今,这等风雅似乎已不复存在了。

可喜的东西很多,可喜的东西也不多。微信群里的几个诗人朋友近来喜作旧体诗,作得风生水起,我不懂平仄和韵律,但偶尔也凑热闹即兴乱写,诗的好坏且不去管它了,但友情自然是真的。好风,好雨,好山,好水,好花,好诗,好酒,好茶,好朋友,好地方都是可喜的东西,都应该珍惜。

可喜的东西往往不实用,实用的东西往往不可喜。有时会觉得自己不合时宜,其实还是自己不够强大。若强大到绝对自信的地步,不为外物所动,不合时宜其实就是独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这样,也很可喜。

三月的一天早晨去府山公园散步,有薄薄的雾,公园内所有的草木像都批了一件白色的婚纱,朦朦胧胧中似乎有隐隐的风姿与风韵。有霾的早晨不可喜,但有雾的早晨却是可喜的。

走到府山九曲池边看了看,记得去年夏天那满池荷花风姿绰约,白色的、红色的荷花开得尽显妖娆蔚为壮观。如今,经过了一个冬天,荷花早谢了,荷叶枯萎了,只剩下几支残茎,偌大的一个池塘看上去孤零零的一片萧条。郁郁葱葱是一种美,无边落木是一种美,肃杀萧条也是一种美,看上去也很可喜。在池边站了一会儿,只赏残荷,不思荷花,想池水寂寂,池水默默,却终是一泓深潭,不知水中是否有鱼?鱼儿是否寂寞?

据说,诗人杨万里也来过这里,但他没有留下咏荷的诗,他的咏荷的诗给了杭州西湖。“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入荷花别样红。”但六月还是要来的,满池的荷会快速生长的,荷花也会争相开放的。管它是不是西湖的荷花,只要是盛开的荷花,管它是不是杨万里写的,只要是诗人写的,就是可人的,可喜的。

九曲池边有一树梅花,正在孕蕾,我忽然想起陆凯的:“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眼前仿佛出现了陆凯折梅赋诗赠友人范晔的场景。现代人往往势利现实,远远没有或者缺少了古人的浪漫与真性情,这一瞬间的想法,不知为什么?不怕人家笑话,却让我也觉得可喜。

作为和陆游齐名的诗人,杨万里的诗,虽然比陆游的诗少了点厚重味道,但还是有很多可喜之处的。杨万里的诗,给我的印象是清癯,偶尔还瘦骨嶙峋。似乎有“上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之韵。

写到这儿,我忽然想到露台上的几盆茶花,我养了好多年了,平时除了给它浇水,就没怎么管它,更不要说给它施肥了。它只在第一年开了花,然后就只长叶,不见它开花。而且,经过一个冬天叶子渐渐变黄,没想到今年开春,却如梦方醒般抽出一朵朵花蕾,今天居然盛开了,红艳欲滴。这几盆茶花养了七八年了,我决定要继续养下去,从今以后,还要记得给它施肥,培土,修剪,仅仅这个决定,让我觉得就已经非常可喜了。

冬去春来,繁花盛开。回来时,听了一支马头琴的曲子《鸿雁》。没见到大雁,只见到自己,却能感受到人世间的真情厚谊。人总会有那么一刻,对这个世界,可以不存芥蒂的。琴声一拔,花朵微微动了一下。人的心里,也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或许因为年代久远,走在故乡小镇的老街上,已经很少能找到一条清晰的脉络了。老街的两边原本都是木质砖瓦结构房子,大都是两层,下面一层都是那种门板可以卸掉的店面房。木质的店门板大都被风雨冲洗的沟壑纵横,历经沧桑,像一幅幅陈旧的版画,可以想象当年的繁华景象。如今,老街两边木质结构的老房子差不多拆完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幢幢钢筋水泥结构的新楼房,门也换成了铁门、铜门或卷闸门。旧时的江遂古道随着一辈一辈人的消失而渐渐湮灭在岁月的缝隙中,或者被岁月的尘埃永远淹没。

我的前半生似乎也随风而去,不见了踪迹。我在这里出生长大,直到18歲时离开。我现在走在小镇的老街上,已找不到我自己往日的影子,闻不到往日的气息,见不到旧时见过的人,故乡的风景一切是如此忧郁,如此忧伤,如此熟悉,如此陌生,如此疼痛,如此安慰,仿佛那些被诗歌擦亮的词语。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如果登上高处看我的故乡会怎样?那天是雨天,我登上了故乡小镇对面的象鼻山,我站在象鼻山山顶草木郁郁的最高处,透过浓密的树枝俯视着在雨幕中渐渐变浓的一字排开的故乡小镇。

我似乎第一次这样看我的故乡小镇,小镇在我脚下的不远处,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18岁以前的一切遭遇都发生在这里。虽然,我18岁以后就离开这里,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似乎觉得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它。或者说,我离开以后发生的一切仍然和它有关。无论我离开多久,无论我到哪里,我都是发生在小镇漫长岁月故事中的一个个体,一个影子,一声呼喊,一声鸟鸣,一枚叶子,一缕风,一盏灯,甚至是一粒尘土。我也知道,我的故事也还远远没有走进结尾,前路未知,后路茫茫。

我站在象鼻山的最高处,但还是看不见镇中蜿蜒的老街,老街被一幢幢连着的楼房遮住了,也不见屋顶上的白烟,因为现在的楼房都不盖黑瓦了。傍依着故乡小镇的嵩溪河似乎抬高了,河水似乎溢出了河床,漫进了眼前安静的小镇。山下的田野上,油菜花已凋谢了,油菜的枝条上已结出一排排鼓鼓的碧绿的果荚,饱满而丰腴,河水似乎也漫进田野里,油菜荚子一排排一簇簇仿佛摇曳在水面上。

河边的一株株柳树,在雨中显得分外碧绿,而嵩溪河水在雨中像一面镜子一样反射着白光,整个小镇似乎一片寂静。我试图找出小镇上老房子的位子,可眼前却一片恍惚,似乎连我自己都淹没在一片恍惚的寂静之中。

我想起有一次,我从喀什坐飞机飞乌鲁木齐。飞机飞越天山山脉,虽有云层阻隔,但我还是看到机翼下的天山山脉白雪皑皑云雾缭绕,自西向东倾斜着。飞机每侧转一下机身,我似乎感觉到雄伟的高原山脉正向东俯冲而下。多么有力的一种俯冲啊!可我知道,那是一种幻觉,飞机飞得十分平稳。就像我现在站在故乡的象鼻山上,远远看着我的故乡小镇,似乎也有一种俯冲而下的感觉。

我说过,这是一种幻觉。而且我不止一次感觉到这样的幻觉。直到想象阳光落在山顶,云雾散开,大地安安静静地呈现出它真实的面貌。雨中的小镇呈东西向一字排开,和嵩溪河呈平行状,一排排楼房之间耸立着高大茂盛的树木,有榆树、梧桐、苦楝、香椿等等。由于没有人烧柴了,因此也不见了炊烟,小镇在雨幕晶莹中透着无声的庄严。

这似乎是一个悖论:许多熟悉的老人走了,从此再也不会回来;许多陌生的小孩诞生了,像草木一样蓬勃生长。小镇上似乎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了,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连以前田间地头屋檐瓦下成群结队的麻雀也不见了,小镇似乎更加寂静了,嵩溪河似乎也没了方向。

每次从城市回到小镇,每次走在小镇的老街上感觉小镇都在无形中从熟悉渐渐走向陌生。登上象鼻山后,那寂静与陌生,仿佛是一声柔软的叹息。从象鼻山上下来,穿过田野,走到嵩溪河边,回首看山上的草木和野花,田野上油菜和庄稼,嵩溪河边的柳树、芦苇、水草以及淙淙流淌的嵩溪河水,像是一声疲惫而又满足的长叹。

而我更多的经历和故事,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将深藏在这个寂静的小镇上,那些渐渐湮没的老街的皱褶之间。

责任编辑 杨丽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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