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婆婆的神秘武器

廖小琴

告示挂在夜鱼国的城墙上，已过去整整5年。告示的纸换了一张又一张，却始终无人揭榜领赏。告示写着一一

兹有大草国，征扰我国多年，若谁能提供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将其从我国境内驱除，本王必将重谢，并满足其提出的三个要求。

夜鱼国国王：鱼牙

一天，从城南的方向走来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婆婆。她走到榜下，将其揭了。

“这不是橘婆婆吗？你疯啦？”看榜的卫兵持矛挡在老婆婆的面前。

“我没疯。”橘婆婆笑着，将榜卷了起来。

“你真有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卫兵吃惊地问。

“也许吧。”橘婆婆回答。

王宫里，国王鱼牙浑浊的眼睛反反复复地打量橘婆婆：“这榜，真是你揭的？”

橘婆婆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将你的武器拿出来让我瞧瞧。”鱼牙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他一点也不相信面前这位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太婆能有什么厉害武器。“八成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他想。

“对不起，陛下，我的武器有些特殊，不能现在就拿给你看。而且，如果你同意，还请你准许我先提出要求。”

听了橘婆婆的话，鱼牙笑了：“老人家，我不会责罚你乱揭王榜，请你赶快离开吧，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处理呢。”

“但愿陛下以后别为此后悔。”橘婆婆说完，转身欲走。听橘婆婆这么一说，鱼牙忙道：“请等一等，也许你可以喝一杯茶再走。”

鱼牙吩咐侍卫端来茶，又认真地打量起橘婆婆。

“也许她是一个巫婆，有稀奇古怪的药水能制服大草国？可是，听说巫婆都是骑着扫帚从烟囱里钻进钻出，哪会如此整洁得体地来见我？那么，也许她是一位魔法师，拥有神奇的魔法，能将大草国的武器全都消灭？不过，既然是魔法师，为什么不将自己变得更年轻、更美貌？那么，也许她的武器是她丈夫或儿子发明的，或是邂逅了某位高人……”鱼牙托着腮帮，看着慢悠悠喝茶的橘婆婆胡思乱想。

说不定她还真有什么厉害武器呢。鱼牙一咬牙，对橘婆婆说道：

“那好吧，说说你的要求！”

橘婆婆放下茶碗：“第一，明天派一辆马车，送我去大草国；第二，允许我在大草国待足整整三个月。”

“呃，就这些吗？”鱼牙惊诧道。

“是的，就这些。”

鱼牙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听到消息匆匆赶到他身边的两位谋臣，又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橘婆婆。他以为她的要求会是他的王位、王宫、疆土，或是金銀珠宝，但没想到只是这些。

“陛下，别忘了她还有最后一个要求。”看见鱼牙失态，他的右眼大臣马上提醒。

“也许，这只是她的计谋，先是两个小小的要求，最后来一个大大的要求。”他的左眼大臣也急忙提醒。

“那么，你的第三个要求是什么呢？”鱼牙担心地问。

“我的第三个要求，还是等事成之后，再对陛下提出吧。”

鱼牙松了一口气，说：“好吧，我会满足你提出的要求的！”

第二天黎明，鱼牙果然派出一辆漂亮的马车，载着橘婆婆，朝着大草国的方向飞奔而去。

再说大草国的国王草耳朵早得到消息，说是夜鱼国的一位老婆婆携带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器，正朝大草国奔袭而来。他即刻吩咐弓箭手、刀斧手严阵以待，只等橘婆婆乘坐的马车一到，就冲上去，拿下她！

地平线上，浑身披着金色晚霞的马车出现了。

所有弓箭手搭上了弓，所有刀斧手举起了刀，只待草耳朵一声令下，他们手中的箭就会射向马车，他们手中的刀就会砍向马车。

草耳朵却迟迟没发出进攻的信号。他很好奇。他想知道橘婆婆究竟带来了什么样的武器。他的前眼大臣为他递上了一副高倍望远镜。

他看到，马车中的老妇人矮小、枯瘦，神情平和，眼神温和，普通得就像街边的任何一位妇人。

“她可不像拥有厉害武器的家伙。”草耳朵撇嘴道。

“陛下，人不可貌相，还是小心为妙。”前眼大臣严肃地提醒。

“那好吧……弓箭手、刀斧手，统统准备好！”草耳朵正准备发出指令，马车的门却缓缓拉开了，橘婆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把她包围起来！”见橘婆婆步履蹒跚地朝自己走过来，草耳朵突然改变主意。他好想知道她究竟带来什么样的武器呀。他一挥手，从其身后走出三位大臣。

持消毒仪的大臣戴着防毒面具“噗噗”地朝橘婆婆喷了许多消毒液，仿佛她浑身都是细菌。

持反辐射仪的大臣小心翼翼地靠近橘婆婆，结果却发现他的仪器始终显示为“零”，也就是橘婆婆压根不是辐射体，不会对他人造成危害。

持扫视仪的大臣则认认真真地将橘婆婆检查了一遍，连她的头发也一根一根地检查了。

很快，三位大臣对草耳朵做了汇报：不知道老太婆的武器是什么，也不知道她将其藏在哪里。

橘婆婆被带到了穿戴上厚铠甲的草耳朵面前。“请交出你的武器！”他威严地命令道。

橘婆婆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她的指甲盖里取出一粒黑乎乎的东西。

炸弹！

暗器！

飞镖！

所有士兵全冲上来挡在草耳朵的身前。可是，1分钟过去，2分钟过去，3分钟过去……10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是什么？”草耳朵问。

“一粒种子。”橘婆婆回答。

“是什么种子呢？”

“如果陛下能给我三个月时间，就会知道这是一粒什么种子了。”橘婆婆轻轻说道。

“陛下，那肯定是一粒会释放毒气的种子。”前眼大臣马上提醒道。

“陛下，那肯定是一粒能长出妖魔的种子。”后眼大臣也急忙提醒。

其他大臣也纷纷议论起来。

可是，这粒种子到底会长出什么呢？草耳朵对此好奇极了。

大草国的工匠们按照草耳朵的吩咐，迅速搭建了一座可以抵挡辐射、子弹、刀剑等武器的无顶玻璃房。房外，站着50名弓箭手、50名刀斧手，还有空气质量监测专家、环境评估人员、污染源处理者等。

一切布置妥当后，草耳朵才命令橘婆婆带着她的种子住进了玻璃房。

很快，有关人员就将橘婆婆的活动情况一一报告给了草耳朵。

3月3日

早晨，老太婆往土里种下那粒种子。然后，回自己的小房间，洗脸、洗手、吃饭、漱牙，晒太阳、睡觉。

3月4日

老太婆搬着椅子，在种下那粒种子的地方坐了一会儿。然后，回自己的小房间，洗脸、洗手、吃饭、漱牙，晒太阳、睡午觉，看书、睡晚觉。

3月13日

那粒种子从土里钻了出来，据监测，种子对空气质量、环境没有任何影响。老太婆整天除了看护那粒种子，还是洗脸、洗手、吃饭、漱牙，晒太阳、睡午觉，看书、睡晚觉。

3月28日

那粒种子的幼苗又长高了1厘米，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老太婆的活动如常。

5月5日

那粒种子的幼苗长成了一株小小的树，橘婆婆的活动如常。不过，反常的是，监测的结果显示玻璃房内的空气质量越来越好，其他情况有待进一步侦测。

5月19日

那株树上冒出了一个花骨朵，玻璃房内的空气质量达到最优，没出现任何辐射物质。橘婆婆除了为那株树浇水、拔草外，其他活动如常。

5月20日

那个花骨朵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鸟儿从天空中飞落到玻璃房；花骨朵的周围出现了蚂蚁、蝴蝶、蜜蜂。橘婆婆的活动如常。

5月23日

那个花骨朵即将绽放，鸟儿们盘旋在玻璃房的上空；蜜蜂、蝴蝶纷纷飞进房中。监测结果显示，玻璃房及附近区域的空气质量等指标均达到历史最优。

另外，橘婆婆让我们转告陛下，花儿会在明晚开放，欢迎您和她一道观赏。

5月24日，当前眼大臣听说草耳朵准备前去玻璃房时，立即警告道：“陛下，你可千万要小心，那朵花绝对就是致命的武器！”

“陛下，那朵花绝对只是诱饵，那些飞来的鸟儿、蝴蝶、蜜蜂绝对是真正的武器。”后眼大臣也急忙劝谏道。

“可是，一切记录和报告都显示这朵花很正常啊，那些鸟儿、蝴蝶、蜜蜂也很普通啊。”草耳朵拍着手中厚厚的一沓报告说道。

这时候，王后也走出来，忧心忡忡道：“刚才星学家来报，说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还是近500年来最黑暗的一晚呢。”

草耳朵听了王后的话，总算冷静了一些：“那么，我就站在玻璃房外看看那粒种子会开出一朵什么样的花吧。”

这晚，天空中果然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任何的光亮。

橘婆婆坐在玻璃房内，安静地等待着。草耳朵和他的大臣们、卫兵们站在玻璃房外，也安静地等待着。

当天地“咕咚”一下滑入漆黑中时，待放的花骨朵儿慢悠悠地散发出一缕又一缕的芬香，一缕一缕淡淡的、绿绿的、柔和的光芒悄悄地从花蕊中绽放出来，随着“哗啦”一声——整朵花盛开啦！

整个玻璃房都笼罩在明亮而美丽的光芒中。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弓箭手放下了弓箭，刀斧手放下了刀斧，大臣们急促的呼吸变得平静，草耳朵紧张的心逐渐放松。

在那满溢在空气里的清香中，在那淡淡的、绿绿的、柔和的光芒中，士兵们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在战争没有发生之前，自己和伙伴们打猎归来的途中唱起的歌；大臣们则想起了自己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在没有战争之前，自己坐在灯下，安静地读过的书；而草耳朵呢，想起在很多很多年前，在大草国和夜鱼国还没有开战以前，自己曾多么快活地陪着女儿在草坪上寻找着一只蛐蛐。

草耳朵走进了玻璃房。他和橘婆婆并排站在那朵花的面前。

花，不大，和一朵玫瑰差不多；花瓣也很普通，和山茶花一样。只是，她飘散在空气中的气息是那般的清香，她散发出的光芒是那般的纯洁。更重要的是，从来没有哪朵花哪种花可以像她那样令人心神清宁，回看到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往，并向往起一些更为美好的东西，仿佛从花蕊中散发出的不仅仅是花香，还有别的东西，一些令冰冻的心也会为之动容的东西。

“我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草耳朵说。

“谢谢，这是你对这朵花的褒奖，也是对我的褒奖。”橘婆婆说。

“这就是你从夜鱼国带来的武器吗？”过了一会儿，草耳朵才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那朵花上收回，看向橘婆婆。

橘婆婆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草耳朵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早就想结束这场战争。”草耳朵睁开眼，看着那朵怒放的花，平静地说道。

橘婆婆没说话，只是微微地笑。

玻璃房外的人则吃惊地看着他们的王，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他走出玻璃房的那一瞬间，才爆发出铺天盖地的“呜啦”声。他们激动地举起他，高兴地将他抛向空中，大声地赞美着他。

玻璃房拆去了，大草国的人络绎不绝地前来观赏那朵花。他们赞叹她的美，感谢她使他们的王做出了停战的决定。橘婆婆呢，则去了草耳朵的王宫。

“我已经拟定好《停战协议书》，不过在您离开之前，我想知道这朵奇葩是如何培育出来的。”草耳朵诚恳地说道。

“好吧，我想这不应该是什么秘密。”橘婆婆回答道。

下面就是橘婆婆所讲的，作为草耳朵的近侍，我只是忠实地记录下来：

我和丈夫结婚后，就住在一幢祖传的房里。房不大，所以总是塞满一家人的笑声、吵闹声、争吵声、嬉戏声……后来，战争爆发了，我的四个儿子和丈夫都先后上了战场。后来，我的儿子们都战死了，老伴也病死了。就这样，偌大的房里就只剩下我的咳嗽声、叹息声、脚步声。

我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我觉得自己活得和死人差不多时，便决心做点什么。我的父亲是一名花匠，而我自小也喜欢伺弄花花草草。但因为战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种过花了。

我重新在小花园里撒下了一些花种。可是，我心里太苦了，无论是在播种、浇水、锄草，还是坐在花园发呆时，我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泪水……那一年，我种出了一园黑色的花。花开那晚，我的丈夫和儿子们来到我的梦里，倾诉那些花儿令他们无法安睡。

第二年，我试着悉心照料那些花儿。可是，我的心情仍不好，泪水仍在我的心里打着转。那年，我种出了一园酱紫色的花。花开之夜，丈夫和儿子们来到我的梦里，诉说那些花儿让他们无法入眠。

我知道，没有好的心情就种不出又香又好看的花儿。所以，我试着让自己的心平静，试着为幸存的人们做点什么。我安慰邻居，也帮助乞丐；我试着让阳光照进我的屋子，也照进我的心里；我试着去谅解所发生的一切，也原谅让这一切发生的人……慢慢地，我平静下来，心里想到的都是过往所有的美和好，向往更好的将来。我将这样的心思全都种进了花里，倾注在我所照护的花儿上……

“后来呢？”草耳朵关切地问道。

“后来，我的花园就有了缤纷的花。我的丈夫和儿子们也欢喜地来到我的梦里，说他们终于得以安眠。再后来，我就来了这里，为陛下带来了花种。”

“好吧，現在说出你最后一个要求，无论你提什么，我都会尽量答应。”3天后，鱼牙拿到大草国起草的《停战协议书》后，高兴极了。

“那么，就请陛下在以前张榜的地方贴一张告示，让大家到我的住所免费领取一小袋花种吧。”橘婆婆说。

“这就是你的第……第三个要求？”鱼牙以为听错，使劲地挠起自己的耳朵。

橘婆婆点了点头。

很快，夜鱼国的百姓们便在过去张贴悬赏告示的地方看到这样一张告示：

夜鱼国的文武大臣、平民百姓必须尽快到橘婆婆处领取花种一袋，并保证尽快让自家的房前屋后遍布鲜花。（橘婆婆的地址是：玫瑰街茉莉巷2号）

夜鱼国国王：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