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种说法

胡展奋

那日去超市，忽然看见一包“农工商五常粥米”，心想如同莱鸽、蛋鸡，这粥米应该也是专门用来煮粥的吧？“五常”我知道，是东北大米最著名的产地。细看包装时，我才知是这样写的：五常粥米是在稻花香大米磨制过程中精选出来的米中精华，含有较多的胚芽，胚芽是大米的营养聚集地，适合煮粥。

又是“精选”，又是“胚芽”，让人顿觉高端，只是外包装颜色厚重，怎么也看不清米粒形状，买回家拆开一看，愕然失笑：不就是一包碎米嘛！

明明一包碎米，不说轧米时轧碎的，偏说是从整粒大米中“精选”的，这“精选”，不就是筛网过滤，留下整粒，淘汰碎屑，说“汰选”还差不多。至于胚芽有多少，只有天知道，但是用来煮粥毕竟一点问题都没有。虽说基本是废话，五谷杂粮谁不能煮粥啊，可标明“粥米”你也不能說是欺诈啊。“碎米”和“粥米”，只是换一种说法，效果迥然不同。标了“碎米”，形同下脚；褒以“粥米”，旌旗飘扬。一字之差，判若云泥，你能不佩服这种营销智慧吗？

前些年有人把失业说成“待业”，剩女也叫“待嫁”，把穷人或贫困者称为“待富者”，其实都是换一种说法，是一种励志，化消极为积极。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把已经存在的不如意轻轻一撸，即变成“愿景暂未达成者”，表述是正面的，未来是积极的。

你说汉语玄妙，请问上述哪个词语是艰涩或深奥的？换了一种说法，只是让一个熟词有一种新义而已，至少可以避免视觉污染，有时还能避免尴尬和龃龉，如此运智，惠而不费。如中药，按《本草纲目》的“人部”，凡毛发、指甲、牙齿、唾液、乳汁、眼泪、汗水、胞衣、人胆、结石……无一不可入药，但是明说了毕竟不雅，于是就有“人中自”“紫河车”“金汁”“血余炭”“天癸”等药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