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中的六月（节选）

熊棕

三

宿舍被盗案发生在开学后不久，盗贼在学生们上课的时候，光顾了一间女生宿舍，将学生们的生活费洗劫一空。听到消息，从小就想当警察的姜明扯着黄梁一起赶到女生宿舍楼下，警察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现场。他俩欲上楼，被女生宿舍管理员阿姨拦住了。阿姨指了指窗户上的牌子，上面写着：女生宿舍，男生勿入。

“阿姨，我们是学校侦探社的。”姜明急中生智，亮出一个莫须有的身份。

“侦探社，干什么的？”阿姨皱着眉问。

“侦探……就是专门破案的。”姜明解释说。

“破案？学生晓得破什么案？”阿姨见多识广，一副不好骗的样子。

“我们可以协助警察啊。”姜明说得义正词严，“警察都在上面了，我们还敢上去干坏事不成？”

姜明最后一句说得在理，阿姨亮绿灯放行。

两位男生上了楼，但没能进屋，只能从窗外往里看。他们看见几个女生正配合警察了解情况，其中一个神情最为愤慨，据说因为她失窃的金额最多。

黄梁附在姜明的耳边说：“长得不错。怎么以前没见过？”

姜明赞同地点点头。

破案进展得怎么样，姜明一无所知，他也再没有见过那个被盗的漂亮女生。现在黄梁获知了她的行踪，姜明不由得就动了心，但是两人素昧平生，担心她会不理自己。黄梁给他打气说：“怕什么？你是学校侦探社的，找她了解情况。”

一听侦探社几个字，姜明笑了。

第二天晚饭后，两人在学校的贴吧上留言，说学校的侦探社想了解前不久女生宿舍失窃的情况，请知情者告知当事人的联系方式。

姜明哑然失笑：“当事人又不是她一个，如果给的联系方式不是她的呢？”

“知道了一个，还怕找不到另一个？”黄梁说。

张可喜有点不开心，因为老爸回家一趟就跟老妈发生了冲突。他决定请一天假。星期六一大早，他坐上回乡的汽车。下车后，他沿着羊肠小道朝山里走去，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家里静悄悄的，门上挂着锁。

他转身准备去找妈妈，看见妈妈和小妹出现在山坡下。来到他面前后，妈妈一边开锁，一边说：“今天给晚稻打农药，将你关在外面了。”

妈妈手脚麻利地生火做饭，张可喜坐在灶下帮着添柴烧火，小妹则抓紧时间做起了作业。

“除了开三轮车，你爸还干了别的什么？”妈妈在腾腾蒸气掩面时问他。

“没有啊。”张可喜嘟囔着。

妈妈发怒了，把椅子提起来扔到一边。砰的一声，椅子倒地不起，把张可喜吓了一跳。妈妈怒斥道：“你少敷衍我！”

张可喜忍不住抬头顶撞：“你让他天天开车，不分昼夜地开，总得让他有时间休息吧。”

妈妈咆哮了：“他竟然说要离婚，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提出离婚？”

姜明终于打听到那个女生的名字和QQ号。她叫夏佳欣，本学期刚从县一中转学过来。

星期六晚上，他终于有了一点上网的时间，便把她的QQ号输进去，显示的网名叫“微笑掩盖伤心”。几分钟后，她把他加为好友了。姜明心里那个激动，难以言表。兴奋还未平复，她的问题就来了：你是谁？

他胡诌道：“学校侦探社的。”

对方的疑问也是想象中的：“我们学校有侦探社吗？没听说过呀。”

姜明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她：“正在筹备中。如果这次能协助派出所把你们的案子破了，学校就会批准成立的。”

她问：“你是高几的？”

他回答：“高三。”

她再问：“高三还有时间上网？还有时间玩侦探社吗？”

他再回答：“越是学习紧张，越要学会调节生活，我不是死读书的人。”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话：“我还有事。”然后，她的头像就黑了。“

他只好下了线回到了学校。

张可喜回到爸爸在青竹镇的租住屋时，已是晚饭时分了。他待在家里，坐等爸爸送三轮车回来。他初中毕业时，知道爸爸无力负担，本不想念高中了，是初中老师替他爸爸想到了开三轮车这个办法。青竹镇有火车站，开三轮车的生意不错。于是他爸爸找亲戚借了些钱，来到了青竹镇。爸爸体弱，在家里没少受妈妈的讥讽。驾驶三轮车后，因为每天能赚到钱，他有了自食其力的感觉。

屋里没有书桌，床头有个木制衣箱，权且拿来作书桌使用。他找来两块红砖，叠起来，再垫上一张纸，就算是凳子了。

门外传来三轮车的声响。张培根推门进来，看到儿子几乎是蹲在地上的矮小背影，便关切地说：“这里不是学习的地方，你怎么不回学校去？”

张可喜抬起头问他：“你知道家里现在正是农活多的时候吗？杀虫翻地，这些事都是谁在替你做？”

张培根辩解：“前些天回去，我原本是想帮家里做点事，可你妈妈缠着我吵，我在家里根本没法待下去。”

“别颠倒黑白了，是她要跟你吵？”张可喜突然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眶里直转悠。

张培根明白儿子什么都知道了，便说：“其实我和你妈早就应该离婚了。你都看在眼里的，这些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什么时候好好跟我说过一句话？”

张可喜看着爸爸说：“你信不信？今天你离婚了，明天我就卷铺盖回家。”

四

月考成绩公布了。学校把前100名的分数和名次抄录在大红纸上，贴在三楼的过道里。下课的时候，大红纸下人头攒动，像超市门口贴了大酬宾公告。

让人想不到的是张可喜进步明显，这不免让黄梁和姜明暗暗称奇。据说最近他家里出了点事，他应该无心向学才是，怎么成绩不降反升呢？

晚上下了自习回到寝室，本次月考理所当然成了大家的主要话题。大家或卧或坐，聊得十分热闹。隔壁的彭小阳也加入了，不肯回自己的寝室。

正在这时，外面Ⅱ向起敲门声，屋子里蓦然静下来。彭小阳拉开了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是学校政教处主任蔡习福。他不但长得五大三粗，而且铁面无私，现在专职负责学生工作，学生都很怕他。

蔡主任把彭小阳拨拉到一边，叫他别走，然后站在房间中央问：“刚才还有谁在说话？自觉出来。”

不管起先躺着的还是没躺着的，此刻都已经钻入被子，一动不动。蔡主任见没人自觉，怒了，大声说：“谁叫张可喜？”

张可喜只得乖乖起了床，穿上鞋子，跟垂头丧气的彭小阳站在一起。

“既然不想睡觉，就到操场上跑几圈！”蔡主任说完，就出去了。

操场上已经有几个人在散步似的溜达着。在明亮的月光下，他们看到蔡主任高大的身影出现了，赶紧加快了脚步。

彭小阳小声地冲张可喜说：“跑步就跑步呗，跑出了成绩，高考还可以加分呢。”

张可喜怒道：“就你那成绩，加100分也没用。”

彭小阳笑道：“不得了了，成绩刚上去了点，就门缝里瞧人。”

第二天，吃过晚饭，黄梁拉着姜明往校门外走。刚出校门，就见在他们不远处，两个女生正手挽着手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个头发很短，穿了一件校服。另外一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蓝色牛仔裤，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姜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夏佳欣。

她们进了一家小卖部。黄梁推推姜明，小声说：“想不想看看她们买什么？”

姜明忐忑不安地跟了进去，然后侧过脸看到了夏佳欣。她察觉到有人看她，就把脸转过来了，很自然地给了他一个笑臉。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他发现她比以前看到的还要漂亮，激动得心脏欢跳。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和同伴挑好食品，然后掏钱付款，再离开。店老板问他买什么，他也不回答，直到黄梁进来笑他：“不买东西，你进来干什么？”他才拉着黄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