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国防自主”：自觉自愿还是迫不得已？

郑剑

“国防自主”政策由来已久

蔡当局3月16日发布“四年期国防总检讨”，重点内容之一就是“国防自主”。台湾当局每届领导人都要发布“四年期国防总检讨”，系统阐述其军事政策理念。

“国防自主”是相对依靠外援而言的，基本内涵是平时自主建军，战时独立作战。蔡英文明确主张“国防自主”，这是其竞选纲领，也是其施政理念。蔡当局的“总检讨”专列“国防产业”一章阐述“国防自主”，其核心内容是，按照“国防法”第22条要求，推动武器装备自研自制，“以国防带动经济，以经济支持国防”。很明显，蔡英文的“国防自主”政策似乎集中在发展军工产业、推动台军武器装备自给自足上。但实际上，台湾当局“国防自主”理念的全部内涵要丰富得多，其终极目标是实现台湾自主防卫、摆脱对外援的依赖。换言之，“国防自主”不是蔡英文的专利，也不是民进党的专利。实际上，早在“两蒋”时代即已提出并实践推动了。

1949年国民党败退台湾，美国杜鲁门政府出于全球战略平衡考虑，宣布对华实行“等待尘埃落定”政策，等同抛弃蒋介石集团。蒋迫不得已“国防自主”，企图独立坚守台湾、垂死挣扎，为此还动员在台旧日军人员约2万人参军入伍。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美国改行保台政策，但反对国民党“反攻大陆”；蒋介石紧抱美国大腿，一方面签订“共同防御条约”保台，共同制定了美台协防台湾的作战计划——“乐成计划”；同时实行“攻势战略”，伺机单独西进大陆，为此制定了“国光”“精武”“王师”等军事反攻计划，小规模窜犯活动连续不断，此可谓另类“国防自主”。

进入上世纪70年代，随着中美关系缓和，“断交”“撤军”“废约”接踵而至，台湾逐步被美疏远；国民党深感再次被抛弃，痛定思痛，发起“自强运动”，包括建立“自主国防”，确立了“攻守一体战略”，强调军事上“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死里求生、坚持到底”。其间，在保留“乐成计划”的同时，制定立足独立防御的三军联合作战计划——“固安计划”，加速建立完善全岛防御体系，在美支持下发展岛内军工产业，取得了一定进展。目前台湾军工产业的主体，大致就是那个时期发展起来的。此可谓“国防自主”理念全面形成时期。

此后，从蒋经国、李登辉、陈水扁到马英九，历届台湾当局均坚持“两条腿走路”，一方面強调“国防自主”“自主防卫”，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另一方面积极争取美国“平时军事合作、战时军队驰援”，一刻也不敢放松，这是非为之不可。因为台军方评估，没有美台军事合作，台湾根本无力建成完整军事防御体系；没有美军战时驰援，台军根本守不住台湾本岛。这个判断至今未变。

台军“固安计划”虽号称独立防御作战计划，但实际上一直纳入美军驰援构想。其基本套路是，台军先坚守一定时间，一般为一周左右，美军援兵到达，美台联合挫败解放军攻台部队。一方面，台军评估其至多能独立坚守七天，等待美军来援是保台唯一出路；另一方面，美军完成驰援台海的军事部署至少需一周时间，其驻东亚的航母编队（母港为日本横须贺）虽当天可达预定阵位，但常驻印度洋的第二个航母编队约需一周才能抵达，驻夏威夷及美本土的第三个航母编队则需半月左右才能到达。美军评估，在台海方向对强大的解放军作战的最低兵力需求是两个航母编队。

可见，台湾的所谓“国防自主”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自主”，而是碎片化的“自主”。没有美军驰援，台湾根本守不住，这在台湾已是常识。离开对美军驰援的“远水”的憧憬，台湾的军心民心必将崩溃。也正因为如此，长期以来，台湾当局均避免突出渲染独立坚守台湾的必要性，蔡英文“国防自主”政策的公开说法限于发展军工产业范围，盖缘于此。台湾当局一是要避免造成岛内社会恐慌——美国援兵不来了，二是要避免美国“友邦惊诧”——台湾不需要驰援了。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一个有趣现象，历届台湾当局多对平时自主建军“说的多做的少”，对战时自主作战“说的少做的多”。

民进党不放弃“台独”必强调“自主”其“国防”

美国在战时是否驰援台湾的问题上始终保持模糊，对“与台湾关系法”有关条文也模糊处理。这是美国的战略利益与策略考虑所致。自杜鲁门在朝鲜战争期间派第七舰队侵入台海起，军事上，美国在该方向始终采取“隔离”和“平衡”政策，意在确保大陆不攻台，台湾不挑起战争。其间，美国对中国大陆的战略需求越大，对台湾的军事限制就越多，反之亦然。如对台军售一直有限制，联网密钥、攻击性、先进程度等环节是重点，美政府都有战略性的拿捏。2001年小布什刚上台时曾公然主张“协防台湾”，旋即被9.11事件搅起的国际战略新局打破；特朗普一度扬言放弃一中政策，不日便回到美国历届政府对华政策的原点。凡此种种现象背后，是因为中国大陆的崛起与地缘政治大小格局有利中国大陆、不利美国。这个趋势决定了美国对台湾的军事支持会日趋弱化，台湾的“国防自主”需求会日益上升。

美国的一中政策固然有模糊性，起码不同于一个中国原则，但有一个核心内涵是相对稳定、明确的，就是不支持“台独”。即便美国愿意有条件驰援台海，只要民进党和蔡英文不放弃“台独”并因此挑起战争，就不能指望美会出兵。换言之，民进党和蔡英文要推动“台独”，军事上只有“国防自主”一条路。这就是蔡英文把“国防自主”看得很重、推得很急、使的手段很是给力的动因所在！所以吊诡的是，民进党越是做美国工作起劲，越是对美战时是否会驰援没底、对“国防自主”的紧迫感就越强烈。反倒是不主张“台独”的国民党，其执政时虽也积极拉拢美国、争取美军战时介入，对“国防自主”的必要性也有切肤之痛，但其对“国防自主”的紧迫感反而要弱一些、自我节制多一些，因为他们知道，台湾的安全靠山不是美军，而是对一个中国原则的态度。

台湾的“国防”无法“自主”

与历届台湾当局相比，蔡英文的“国防自主”有其鲜明特点。一是军事战略的自主性质更强，“防卫固守、重层吓阻”战略更具冒险性、进攻性、决战性，寄希望于通过建起让大陆军队作战顾此失彼、损失无法承受、战事久拖不决的攻守结合防御体系，打消大陆动武念头；一旦大陆动武，则死战到底、焦土抗击，让解放军陷入伊拉克战争式泥潭，最终在国际干预下从台湾撤军。这是典型的军事冒险主义。二是军工产业的发展力度更大，拟研议建立“国防科技”发展机制，结合民间产业能量，推动武器自研自制，以航空航天、船舰及信息三大核心领域，带动“国防科技”研发与产业整合。三是自主防卫的战备举措更全，包括制定新的“国防战略”与军事战略，发展隐身飞机、新型潜艇、网电作战、无人系统等“新世代优质战力”，调整兵力结构，构建防卫固守之三军联合战力，强化联合作战训练，建立精准后勤能力，革新后备动员政策，发展整体精神战力，推动“国防改革”等等，涵盖了整军备战的主要方面。

即使蔡英文为加强“国防自主”出台了一整套的政策，但台湾的“国防”仍无法“自主”，这是主客观条件决定的。一是美国始终以自身利益为重。中美开战有悖美核心利益，对台军售有利美实体产业，美国会适当约束台湾“国防自主”的步骤举措，正如约束日本不许其发展有超越美国之嫌的武器装备一样。二是海峡两岸实力对比差距太大。台湾不可能发展起足以抗衡大陆的庞大军事体系。三是台湾科技创新能力有限。即便蔡英文把军工产业的发展重点集中在航空航天、舰船、信息战等三大领域，也不会取得超越大陆的成果。台军方承认，“部分武器装备虽已能自力研发，唯关键零（组）件仍需外购获得，精密武器装备尚难完全自行研制”。以色列军事技术世界一流，但碍于国家体量有限，依然“有所为有所不为”，依靠美国补齐短板，何况台湾。四是不对称装备发展能力大陆更强。蔡英文当局企图通过“推动潜艇‘国造，整建高速匿踪战舰、岸置机动飞弹、快速扫布雷、反空降与无人飞行系统等不对称武器装备”，以小博大，抵消大陆优势，但在发展不对称装备、颠覆性技术方面，大陆方面历史更久、积淀更深厚、队伍更强大、成果更丰硕，连美国都担心被超越，台湾根本不可能靠几件新式武器扭转其军事颓势。五是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国际环境不复存在。台湾无法学朝鲜“拥核自重”。

还是回到那句老话，台湾当局越是主张“台独”，越是无法“自主”军事对抗大陆；越是远离“台独”，和平安全越是有保障；越是赞成两岸统一，越是会持久永居乐业。

（作者为两岸关系和平发展协同创新中心专家委员、全国台湾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