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天桥人人皆知,它是桥也不是桥,它是皇城文化、老北京平民文化的一个代表。今日的天桥已在中西、古今、传统与现代的文化碰撞中升华为一个全新的天桥。去看天桥
十月以来,很少有不阴的天儿。这天早起,看窗外明朗,阳光的金丝线纵情飞逸,天高旷着铺展湛蓝,几缕长絮状的淡白的云像是来自古远。突然就想,今天一定去看看天桥。
天桥是古的旧的也是新的。我是在坐1路快速公交去前门时发现新天桥的。天桥是两个概念,一个概念是指天桥地区,一个概念是指名叫天桥的桥。我说的发现是指桥。
天桥地区是不是真的有过天桥有人是有疑问的,这并不奇怪,目前活着的老北京人我敢说绝对是都没有在天桥地区见过天桥的。造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俚语的文化土地上,有人认定没有见过就是未曾有过理所当然,这并不能说是不讲道理。凡事都得讲证据吧,亲眼得见就是在讲证据,以事实为准绳,让事实说话。我也算个老北京人了,我认定天桥真有过,是因为我认定一个以物为名的地名不会是平白无故起的,就如三官庙肯定是有过供奉三官的这样一座道庙,菜市口肯定是有过菜市,过街楼肯定是有过一座过街楼的地名一样。珠市口明代名称猪市口,那时这里是卖猪的市场,后来改叫珠市口,不仅是借谐音求体面,商业发展,有了珠宝市了。同理,天桥是有过天桥的。况且,天桥在多种史料上都记载过,还有消失前的历史图片,那是当时人的眼见为实。他们虽和天桥一样做古了,留下来的文字和图片与地名一样已升华为城市记忆。
我乘公交车路过天桥时发现的天桥当然是复建的。
我记忆中的天桥当然不会是有过桥的。天桥对于我来说就是105、106无轨电车总站,110路车总站、106路车总站;就是自然博物馆和对面一片杂乱的民居;就是贴着马路比较简陋但人气儿颇旺的首都电影院、大众型的各类餐厅餐馆小百货铺和路边摊儿。它们构置出了一种平民式的繁华,消费者极为大众,高档菜肴奢侈性商品都不会在那里出售,有私家车的也不会在那里挤公共汽车和无轨电车。那儿有一座很有名气的剧场——天桥剧场算是个例外,它始建于1953年,离中央芭蕾舞团很近,1954年10月苏联芭蕾舞团的《天鹅湖》在此演出,主角是世界顶尖级的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此后帕瓦罗蒂、小泽征尔、皮娜·鲍什等音乐舞蹈界艺术巨腕也相继在这里亮过相,天桥剧场定位为上演芭蕾、音乐的专业剧场。我有幸在天桥剧场观赏过中央芭蕾舞团演出的《天鹅湖》,一是那时我是初入部队的文艺兵,有观摩的课程:二是我们和中央芭蕾舞团是邻居,和平日走道都外八字的高傲的“天鹅”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条件,领导走个关系蹭场演出观摩观摩不是什么难事,对中央芭蕾舞团来说这也是一次拥军活动么。日常里天桥剧场对我就是个梦幻,可望而不可及。同样上舞台,他们比我们高贵哦!
有天桥剧场,天桥那片地儿就是两级世界了。
去天桥看复建的天桥坐公交车在天坛西门站或天桥站下车比较近,我却是在快速公交1号线的天坛西门站下的车。同一个站名,相差二三百米呢。选距离远的车和车站是我想从头到尾看看中轴线旁那片新起的白色巨厦究竟是什么。天桥那片地儿已鸟枪换炮了,2003年复建了民国时期天桥标志性建筑四面钟,把天桥剧场从建筑群中裸露出来后,那片地渐渐变成了工地,白色建筑群是工地建设的巨大成果,它于前年,也就是2015年完整呈现出来之后我还没有走近它好好欣赏过。
白色建筑群紧傍中轴线,南部与天桥商场隔路相对。这是两座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天桥商场高大、雄伟、古香古色,楼顶上的一座攒尖重檐古亭使它的民族建筑韵味非常鲜明,传统建筑风格的大屋顶赫然在目,白色建筑群则是巨型的盒状长方体,长出了气势。几何形体的建筑无论是单体还是组群只能在现代建筑中归类吧。这套现代式的长方体盒状建筑,走近了看则像拼为一体的雪色城堡了,凹凸有致地分为了上连下别的几块,楼前扁方状广告箱个个巨大。指示牌和广告牌告诉我这是天桥艺术中心,有中剧场、小剧场馆、多功能剧场等等。剧场的剧目很洋气,很现代,很时尚:莎士比亚全集(浓缩版)、蓝人秀——世界最顶尖的现场秀挑战你的想象力、2016新经典艺术节、天堂大酒店、磨盒。第四届北京惠民消费季“聚惠”来袭。第二届天桥音乐剧演出季:《十年》《罗密欧与朱丽叶》《狂奔的拖鞋》《不能说的秘密》……这些和我印象中的老天桥文化大相径庭。话剧、音乐剧有古典的,西式古典,更多的恐怕是前卫、先锋、试验性的混搭,属于非文艺小资们难以接受的高雅。
天桥艺术中心的北端是市民广场,民国四面钟耸立在广场东端。广场西端,隔条路就是装饰一新的天桥剧场。广场北端,隔路还有两个剧场,一个是北京杂技剧场,一个是现今大名鼎鼎的德云社,听相声的地方。不过,这两家传统型的剧场在目前的天桥显得实在有点弧寂、冷漠。还有点寒酸的感觉。因为过了十字路口,过了不大的公交总站办公区小院就是又一座站在近旁需仰视,在仰视中一般的工薪层都要产生点自卑心理,除影院、咖啡厅和银行不敢贸然进去的大厦。它也是很长很长的几何体建筑,外立面却与天桥艺术中心不同,与厦同长的楼檐下是坚硬的条状旋律,它们是通天的板条式立柱和凸出墙体的隔开窗户的竖板条,一种让外立面特色化的装饰风格,纵看像竖琴,远看则像网。大厦名为北京天桥艺术大厦,与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北京天桥市民广场共同构架出天桥演艺区。天桥演艺区是两轴多区的空间布局,两轴为南中轴路和北纬路,这是两条演艺核心轴。天桥演艺区占地2.07平方公里,以演艺产业为特色,集演艺总部、文艺演出、文化展示、休闲体验为一体。追求的是国际水准。
在这里,您印象中的旧天桥还有多少影子?
天桥的那座桥
走到前门大街与永定门内大街相接处与永定路天桥西路交叉的十字路口,复建的那座天桥就在眼前了。
這是座汉白玉桥,单孔的拱卷桥洞,桥身拱起,两侧有护栏栏板和望柱,望柱每侧8根,栏板7块,每侧的石栏两头各有一块抱石,抱石没有做成神兽状,神兽兽头嵌在桥的券洞洞顶,居中的位置。桥的两侧是对称的。桥并不大,桥面说不上多宽,桥身也说不上多长,若是在北京的古典园林中,这样的桥不会太惹人注目的吧,但在南中轴线上,它却是一座赫赫有名的桥,因为它的原版在清代有皇帝的时候,是只有皇帝才能从上面通过的,是天子过往之桥,因此才叫天桥,皇帝不用的时候,它是被辖管木封锁的。辖管木是什么?就是一根房梁,房梁上钉上若干房椽子,通身漆成黑色,在桥的两头各放一根,把桥面堵住。那个时代,凡禁止通行的地方都用这种辖管木的。此木我在北京没见过,在山西解州的关帝庙却一睹过真容。复建的天桥也不让从桥上通行,用的是铁链子来锁桥。此桥复建于2013年。复建经过了专家们的严格论证,也经过了公众评议。复建的位置是在中轴线上,但不是在原址,它向南推了40米。北面40米的原址处现在是东西方向的公路,以遗址为分界,东侧的公路叫天坛西路,西侧的公路叫永安路。桥为南北向。桥下原是有水的,水的名字叫龙须沟,桥跨龙须沟中心。提起龙须沟,上了年岁的人们都熟悉,老舍先生写了一部话剧叫《龙须沟》,这部话剧被改编成了电影。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电影的出产量极低,每部电影的普及率观赏率却极高,《龙须沟》在那时基本是家喻户晓。不过老舍写的龙须沟反映的是旧社会的人间惨剧,龙须沟就是脏、臭、乱、凶险的代名词。而龙须沟的本意却与此形象无关,它是说其水像龙须,与正阳门是龙头、天桥是龙鼻相衬。西龙须沟民国时填了,东龙须沟新中国成立后也填了,这条水道原是流向三里河的,从天坛北坛墙外流过去。这一带再往远时推,可是一片风景迷人的水乡风貌。据史料载,元代天桥处就有桥了,妓舫游河常过此桥,这一带的旧地名,好多都与水有关。天桥无法考证具体的始建年代,明嘉靖年修筑外城,天桥被圈在了外城内,天桥一带的河渠被填平了,因地势低洼,两季聚水成湖,桥却一直保留着。保留下来的天桥究竟什么样也是众说纷纭。但为单孔的高拱桥,桥基是八字形还是有共同认知的。清光绪三十二年修正阳门到永定门之间的马路,把原来铺在路上的石条全拆了,改为碎石子路,天桥也改成了矮桥。由高而矮,说明它是高拱桥。1929年,天桥又改了一回,为通有轨电车,天桥桥身彻底修平,石栏杆保留,到1934年,展宽正阳门到永定门的马路,天桥石栏全部拆掉,天桥才彻底不复存在。距我写此文时是8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