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所长“有点甜”

胡杰

站在三楼办公室的北面窗前，王宏亮常常会盯着外面的风景发一会儿呆。他的窗外，是一望无边的苹果园。陕北富县33万亩苹果园，一多半都集中在他眼前的中指塬腹地的羊泉镇。春天，白色的苹果花盛开的时候，清风拂过，就会有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送过来；而到了秋叶焜黄之际，果园里一树树红彤彤的果实，简直就是一场盛大的灯笼会。这时候，也是王宏亮一年中最期盼的时节。

从警之前，榆林师专毕业的王宏亮是陕西省富县沙梁中学的一位化学老师。但是，王宏亮骨子里还是希望从事一些有挑战性的工作。2008年，王宏亮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了富县公安局。培训结束后，他来到了羊泉派出所。两年后，从内勤岗位上脱颖而出的他升任分管案件查处的副所长。

巧破果袋案

中指塬上的老百姓，差不多家家都种苹果。而果袋则是一个家家离不开的小物件。虽然不怎么值钱，但一旦被盗，也会耽搁农时，影响全年的收成。这不，案子来了。

雷村及周边几个村子相继发生了丢果袋的案子。王宏亮下去调查时，雷村的失主说，他在自家的果园里发现了两箱家里被盗的果袋。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出现呢？王宏亮查看果园，发现地里有汽车留下的痕迹。他分析，前一天晚上，窃贼一定是把偷出的大量果袋先藏在果园里；后来，因为车装不下，才留下了两箱。

偷农资的毛贼，一般都不是本地人。这些人流窜作案，不好抓。王宏亮只好加强夜间巡逻，一连几天，每天从零点巡逻到天亮。这天夜里，他们的警车正往吉子现乡方向行驶，走到雷村与曲南村之间，车灯一晃，远远地发现迎面驶来了一辆汽车。中指塬上，夜间行驶的车辆可不多，这车是干什么的呢？王宏亮让司机赶紧熄灯，把车停在路边。这条路不宽，两车会车，都得靠边才行。等那辆车靠近，王宏亮让司机打开车灯；等两车相距大约五十米的时候，王宏亮再让司机打开警灯，让民警们也都下车。这个时候，在车灯的映照下，已经能看到，迎面驶来的那辆车是昌河面包车。雷村失主果园里的车痕，不就是昌河车留下的嘛！拦下这辆车，车上下来俩三十来岁的农民。他们自称家在黄陵县隆坊镇，连夜赶路，是去邱家沟拉玉米。“从隆坊到秋家沟，需要多长时间？”王宏亮对这段顶多走一个钟头的道路很熟悉，而昌河车司机却称要两个多小时。从副驾驶那位的口袋里，王宏亮搜出一只微型手电。再查看昌河车，除司机和副驾驶的位子外，这辆车后面的位子全都拆掉了，车上倒是有一点玉米。可王宏亮用警用手电照射车厢侧面发现，车厢内，每隔二十来公分，就有一道蓝色印迹。在雷村失主那儿，王宏亮已经仔细地观察过那两个土贼留下的果袋箱。纸箱子的高度，就是二十多公分；关键是，雷村果农买的果袋箱印刷质量不大好，手一蹭，就掉颜色，而那个果袋箱就是蓝色的。

把俩嫌疑人带回所里，分开审查，俩人却都嘴硬，还是路上拦住时那套词儿。可回所没十分钟，俩人的手机却都不争气地响了起来。深更半夜，谁还打电话呢？王宏亮抓起昌河车司机的手机，到院子里接听，里面传来一个烦躁的声音：“到了没？快点！”王宏亮马上听出，对方是黄陵口音。他“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手机被警察拿出去接听，昌河车司机的小心脏就快蹦出嗓子眼儿了。每一分钟，都过得像惊弓之鸟。果然，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儿，门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顺声音听，一群人进了院子，又上了楼。十来分钟后，拿走手机的高个警察又不无得意地走了进来：“事烂了！你是自己说，还是让人家说？”昌河车司机紧张了一夜的神经，像一根不能再承重的细绳，“叭”的就断了：“事烂了，就得认。我说，我说！”他这儿一说，另外一个也就招了。

据交代，他们一伙三个人，事先踩好点，留下一个在那儿偷果袋，他们两个半夜开车过去接应。当天晚上，那个同伙在东里村已经得手，一气儿偷了二十多万个果袋，一共四十多箱。

不过，这个时候，还有一名犯罪嫌疑人没有抓获，仍站在东里村黑漆漆的路边，伸长脖子在等接应。那么，嫌疑人听到的，又是什么声音呢？原来，挂了那个电话，王宏亮灵机一动，就找了四个民警，悄悄走到院子外面，然后故意跺着脚走路，一路从院子走上了二楼。结果，这动静儿果然把俩嫌疑人唬住了。

昌河车终于开到了东里村。犯罪嫌疑人老远就冲着车灯招手。车停下来，瘦高个本来是要跟俩同伙发火的，但车上下来的却是警察。

调解征地纠纷

东里村果库老板成万军，前两年要扩大经营，征了原来果库周围的半亩荒地。成万军各种手续都跑齐了，要施工，却遇到村民李老汉的阻拦。李老汉七十多岁了，不仅不让人家施工，还跑到派出所来讨说法。难道，老汉这是倚老卖老不讲理？

“这地靠近山边边，是我年轻时一撅头一撅头开出来的，凭什么他弄一纸批文，就把这地给占去？”李老汉这么一说，倒是把王宏亮说糊涂了。他和所长一商量，决定到村子里去调查一番。好在，村上还有很多老人健在，他们一一证实，这块地确实是李老汉几十年前开荒开出来的。成万军并非东里村人，不知道这段故事情有可原。可现在，李老汉提出这事儿来，他若再强买强卖，就在东里村失民心了。

在所长的安排下，王宏亮把两个人叫到一起，商量赔偿的价钱。李老汉开口要五万，可成万军只肯出两万。加到两万五，成万军封了口，俩人再说不到一起去了。王宏亮就先做成万军的工作。你是外村人，在东里村落个好名声，5000块钱多吗？村民都把果子存你那儿，你不就什么都回来了？成万军觉得有道理，咬咬牙，答应给李老汉赔三万元；而李老汉呢，也知道成万军只肯出两万五，现在多出了5000块，已经知足了。王宏亮跟他一说，他就点了头。双方签字后，李老汉专门杀了只鸡，要请所长和王宏亮吃顿饭。可没等他拔完鸡毛，他们已经开车走了。

一来二去，王宏亮跟成万军也处成了朋友。王宏亮说话，成万军听得进去。在王宏亮的建议下，成万军对东里村村民存放苹果就有些适当的优惠。现如今，包括李老汉在内，东里村所有果农都把苹果存到了他的库里。

讨水喝的下文

有一次下去工作，王宏亮到肖村一个叫王银合的果农家讨口水喝。坐在院子里，他发现院子里晒着褥子。问主人，原来，他老父亲卧床已经三年了，一日三餐全凭老母亲照料。端着喝了一半的水杯，王宏亮进到老人躺着的屋子里。尽管屋里尿臊味令人作呕，他还是坐下来跟老人聊天，想给老汉解解闷儿。这一聊，倒让王宏亮挺吃惊。原来，老汉竟然还是个皮影艺人，塬上塬下，跑过好多地方呢。说起皮影来，老汉的眼里马上放出光来，和王宏亮有很多共同语言。王宏亮祖辈也有人当过皮影艺人，他也因此打小对皮影戏很有感情。说实话，看到几年都下不了炕的老汉，王宏亮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离开肖村，王宏亮就有了想法，琢磨着要给老皮影艺人申请一台轮椅。回家说给媳妇，媳妇也很热心。她有个同学在县上给领导当秘书，认识人多，就给人家打了电话，让他介绍个民政局的朋友。找到民政局那位朋友，人家态度热情，就是没办法：“你看，老汉没残疾证，也没办低保，我们出师无名呀！”王宏亮还不死心，又联系了一位在县残联工作的朋友，还自费请人家吃了顿夜宵。听说了老皮影艺人的情况，残联这位朋友十分痛快：“这事儿能办。”

现在，老艺人坐着轮椅出门时，那真是乐得嘴都合不上。轮椅在肖村村道上一过，好多人都围过来跟老汉打招呼。才三年光景，有些娃娃已经长高了一大截，老汉就很感慨。那天，回家之前，老汉让老伴儿把他专门推到了苹果园边。夕阳里，他闻到了果园才有的那种特殊的味道。对他来说，这种味道，就是生命的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