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思涵
初夏的清晨,看河边蒹葭,便觉一支歌谣轻轻滑过心间,游丝一般循着低岸,悠悠地在江面上晕开,萦绕低徊。
在岸边席地而坐,一点一点整理那些敝帚自珍的回忆,有风邀风,何其美哉!
“十指纤纤玉笋红,雁行轻遏翠弦中”。旧时女子,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凝眸含笑,巧做女红。
朴素淡雅的芦苇在风中摇曳,于江上斑驳出一片倒影。那时,外婆总爱在盈盈蒹葭边做女红,一旁的我嘴里叼根狗尾巴草,抱个小板凳,信步走过去,看着外婆那认真的身影。
“玉兰花开香满堂,伊人浅绣自含情”。外婆展开素布,而后绕线,穿进针孔,在图案边缘用浅色丝线打底,绣花边,依次加深,一针一线,几个简单步骤,便绣得惟妙惟肖,绣出一片大好河山。抑制不住好奇与内心挑战的欲望,我缠着外婆也想尝试,想要绣出像外婆那样精致的刺绣。
接过银針、细线,将绣布展开、铺平、固定,拿起针,穿好线,生硬笨拙地穿针引线,丝毫不在意身旁早已错乱成团的丝线。
“先把线在针上绕成一个‘8字形。”
我将那乱绕的线解开、绕好。
“不对,起针必须绣在纹饰边缘。”
默默将针拔出。
“针脚要排列整齐均匀。”
外婆低眉软语,时不时纠正我的错误,散落银丝的眼角堆满笑容,那针针线线,总是极尽工巧,足见外婆慧心深情,不禁想到月白朱粉,桃红胭脂,满目柔情款款。螺子青黛,细细描眉,兰花指执针,方寸间流淌出淡淡的情思。
银针穿过素布,留下思念的瞬间;指尖拂过刺绣,温暖那时光阴。
我有一方小天地,那里的东西并不多,不过就是茅檐底下简单的快乐。幸而有那一方小天地,纵使年老,也觉山朗水清,胸间蓄水,心底植竹,遥想鱼衔花影去,风送竹响来。在那里,有外婆,有刺绣,有蒹葭,还有那永世不变的祖孙间真挚的感情,美哉幸哉!
老屋的墙根下,那一方小天地里,暖阳轻漾,一袭青布小衫的外婆正绣着她内心的美好,专注而深情,旁边的小女孩笑语盈盈,凝眸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