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家

任可欣

家对于大多数城里人来说只是楼层里的小隔间，在我心里，却是魂牵梦绕的远离城市的那片田野。

我的父母不太喜欢那里，因為那里差点牵绊住他们一生。

对我来说，那是片乐园。虽然到处都是泥土，总是尘土飞扬；吃的水是从井里取的，带着一股塑料味；门前的小河，夏天常常栖息着许多蚊虫，但我依然喜欢那里。

记得那时，每天晚上梦里都夹杂着稻田间的虫鸣声，梦便更加香甜；奶奶煮的粥总是白白净净的，配着简单的小咸菜，我能吃两大碗；乡亲们经常送来新鲜的蔬菜，带有泥土的气息；屋檐滴滴答答的雨水……这些都是我难以忘怀的。偶然间与父母说起这些，他们特别惊讶。

刚出生不久，我就被送到乡下，由爷爷奶奶照顾，我的孩提时代都是在乡下度过的。

还记得我睡醒后在爷爷的大床上爬来爬去，爷爷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抱我起来，嘴里哼着儿歌；还记得在院子里那张小竹椅上，奶奶笑眯眯地把拌了绵白糖的粥送进我嘴里。又长大些，爷爷奶奶就领着我去附近山上的寺庙，早早地起来，赶在明媚的晨光中，穿过带着露珠的蒿草丛，呼吸最清新的空气。

后来，爸爸妈妈接我回城里。我开口叫了声“妈妈”，却被她嘲笑“口音好土”；我在一旁傻笑，并不知道“土”是什么意思。

每年的寒暑假我都会回到乡下，回到熟悉的老屋，看看门前郁郁葱葱的竹林，闻闻小路旁蒿草的清香，跑到屋后的小土丘上看看柏树，再爬上田边的桑树，摘下甜甜的桑葚，吃得满嘴发紫……

几年之后，老屋前的竹林被砍光了，造纸厂的人在那里种上了杨树，看着残留的竹根，我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后院的桑树也变成了杨树，可我知道，杨树长大后，就会进入车间，变成一张张雪白的纸。

蒿草没了，变成平坦的水泥路，随着车轮的碾压声，那故里的香气消散了。

今年过年回家时，与同伴默默地在乡间小路漫步，发现了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子，墙塌了，只剩下几根木柱子，房前的油菜却依然生机勃勃。

再过几年，我的老屋也会变成那样吧，我的心底生出一股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