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跃锋
紫砂壶艺是一门全手工创作的艺术,是通过艺人的双手凭空塑造的一门技艺。它承载了深沉的历史和文化,表露出每一个参与制作艺人的文化素养,它是一种心灵之间彼此交流的艺术表现形式。紫砂壶的造型,尤其是紫砂花货的造型,更加趋于随心随性,不受约束的自然塑造,需要创作者极尽巧思,将抽象或是具象的美感包容在一件小小的紫砂壶之中。
有人说,紫砂光货是传统壶艺的一面旗帜,而花货则因为通常表现出趣味性而是对当下的一种反馈。这种观点正确与否见仁见智,但这种观点背后反映出来的,却是我们很多人对紫砂花货塑造的一种潜在的认识。物奇生趣,体现出韵味悠长、内涵真切,是每一位制作紫砂花货的陶艺人所追求的,但所谓的“趣”,不同的人却又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古时文人有高雅之趣、追古之趣、问道之趣……而当下更多的人则常常会追寻自然之趣、生活之趣。“趣”之所以不同,关键在于不同时代我们的需求各不相同。所以紫砂花货塑造的关键也正在于此:创作者所创作出来的“趣”是否是别人需要的?是否会被欣赏?掌握住需求,自然也就明确了创作的方向;有了方向,目标亦变得明确,创作起来自然得心应手。笔者在制作眼前这件“竹趣壶”(见图1)的时候,进行了一点思考。
若拋去装饰不谈,“竹趣壶”的造型与传统的紫砂壶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壶身气韵饱满、壶盖覆于壶口,与壶身自然连续,不突兀、不做作,弧线的走势顺畅,上下一体,遵循了紫砂造器一贯协调的美感。“竹趣壶”加上装饰则将骨秀神清的竹融于壶中,运用堆、贴、塑、雕等手法,将生动的自然天趣和高贵的君子气节表现得淋漓尽致。壶身为球形,饱满圆润,视觉上稳重大方,壶嘴、壶钮、壶把,均设计成竹节状,遒劲有力,有刚正不阿的象征意义。一簇竹叶自壶流胥出,伸至壶身,几片竹叶迎风招展,潇洒飘逸。造型至此,已尽显竹趣,与其他以竹为题的作品不同的是,在这件作品上除了竹子以外,还多了一只精心设计翩翩起舞的蝴蝶,其靓丽的色彩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现实的场景,一个误入竹林的小小生灵,色彩生动、活灵活现,与竹因风而动,给整体虚静的氛围平添了一份生命活力。在定格住这一美丽瞬间的同时,更抒发了一份心境,使得原本单调的竹味瞬间充满了现实世界的多姿多彩,凭空生出许多趣味。
以竹为题材的紫砂类作品有很多,但经过历代艺人的创作,无论是从内涵还是从造型上来说,单纯从竹子本身去寻找的趣味几乎被挖掘殆尽;简单来说就是能想到的造型,大多已经尽出于前人之手。因此传承紫砂壶艺的过程,也就避免不了重复和类同。虽然这种现象无法避免,但从趣味的角度出发,结合实际,营造出与以往不一样感觉的作品,似乎能够从一定程度上避免这种同质同态的壶艺创作。
当然并不是说原本题材之上,添加一处微小的变化或者装饰就可以称为新的创作,其前提仍然是要结合紫砂的实际情况,要拥有完整的艺术创作逻辑。如“竹趣壶”中的蝴蝶,其颜色、形态构成以及在茶壶上所处的位置都是需要精心梳理的,绝非胡乱搭配就能出彩。这种梳理一方面要考虑到茶壶本身的结构、装饰间的相互影响,还应考虑到其装饰逻辑与现实逻辑是否冲突,如我们踏春之时确能够在竹林之中看见翻飞的蝴蝶,而绝不可能遇见一只仙鹤,这就是现实逻辑与装饰逻辑的界限。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再回到文章标题,即到底是茶壶生出了竹,还是竹子生出了茶壶?通过思考得出结论,实际中紫砂壶创作中通过不同的创作逻辑,这两种情况可以分别产生,固然可以以茶壶形态为基础配合竹子形态的装饰;同样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以竹子的形态做为基础,巧妙地体现出茶壶的功能。这其中并没有矛盾的地方,其中的关键便在于要使创作逻辑和现实逻辑不悖。只要将逻辑理顺,那么制作也就没有困难了。长期以来,紫砂壶艺便是依靠着这一点不断继往开来,历久弥新。其包容的艺术特点使得每一条创作之路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关键在于创作者的努力与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