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芦芦
车轮晃晃悠悠在水泥甬道上写着草书,姿态笨拙,但“笔”走龙蛇,速度颇快。
爸爸撒开长腿,在小红枣右边飞快奔跑着,为女儿平生第一次单独骑电瓶车做着领航员。妈妈也甩动着一双短腿,在小红枣左边使劲追赶着,为女儿的这个“平生第一次”,竭力地保驾护航。
—阳光很浓,西风很轻。树影摇曳,草坡迤逦。正午的健身公园,除了我们这一家三口,几乎空无一人。
“宝贝,你就放开胆子骑吧,你看,现在这几千平方米的公园,就是你一个人的练车场啊!”爸爸边跑边嚷。
“对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骑吧,往前骑,莫回呀头!”妈妈也边跑边唱。
小红枣经爸爸妈妈一鼓动,真的放开了胆子,车轮越滚越快,车辙也越画越直。一会儿,她就把妈妈甩在了身后。再过了一会儿,连爸爸都快撵不上她了。
“哦,爸爸,妈妈,我会啦,我真的会骑啦!”小红枣的欢呼声,把阳光震得一颤一颤的,把树影震得一晃一晃的,连黄黄的小草,也似乎被她震得一摇一摇地扭起了身子,跳起了舞蹈。
“宝贝,你就自个儿慢慢往前骑,敢吗?”妈妈问女儿。
“敢呀!”小红枣在前头调皮地回答妈妈,“你叫爸爸别死皮赖脸跟着我呀!”
“好,我不跟,我不跟!”爸爸笑着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小红枣一个人在冬日暖阳下,悠悠然骑着车,穿着红棉袄的身子,像一只火红的毽子,在灰白色的水泥路上,被清风越踢越远。
“看你女儿多能干,这么快就学会了!”爸爸每次都爱用这种口吻跟妈妈说话,仿佛这可爱的女儿,只是妈妈一个人的。
“那当然喽!”妈妈对着爸爸自豪地摆了摆脑袋,“谁叫她是我女儿嘛!”
可妈妈这边话音还没落地,那边小红枣已经发出一声惊叫:“爸爸,妈妈,快来!”
“怎么啦?”爸爸大惊失色,立刻像股旋风飘了过去。
“没事吧,宝宝?”妈妈也把自己像只圆圆的保龄球那样掷了过去。
“喂,你不是骑得好好的吗?大呼小叫做什么!”很快,爸爸妈妈就赶到了小红枣身边,妈妈一边呼哧呼哧喘着气,一边埋怨小红枣,因为她的车子正稳稳地滚动着。
“小鸟,前面有小鸟,你们帮我赶一赶!”小红枣朝前努努嘴,示意爸爸妈妈看前面。
前边十几米远的路中央,真的有两只白腹、黑背、长尾巴的小鸟,正斜扭着脑袋,在水泥地上轻轻蹦着,你叽一声我咕一声、你进一步我退一步、你扑一下我闪一下地做游戏。
也许是它们玩得太忘情了,也许是大公园里的鸟根本不怕人,总之,它们对小红枣的叫声无动于衷,对爸爸妈妈噼噼啪啪的脚步声,也置若罔闻。
“快帮我赶一赶,等下我会压着它们的。”小红枣再次大叫。
“噢嘘,小鸟!噢嘘,小鸟!”妈妈随即发出赶鸟的声音。
可两只小鸟贪玩如故。
“没事的,宝贝,你只管骑你的车!小鸟要是没有点逃生的本领,它们也不姓‘鸟了!”爸爸半开玩笑地安慰小红枣。
“不,不行!万一压着它们怎么办?”小红枣在车上紧张地喊,一边“嘎”地捏住了刹车把手。
啊呀,不好!因为她刹得太急,电瓶车车身猛地一晃,小红枣被车子甩了出去,人跌倒了。电瓶车也跌倒了,车屁股还压住了她的脚踝。
“天哪,宝贝,你受伤了吗?”妈妈尖叫着扑上去抱小红枣。
“哇,对不起,宝贝!你没事吧?没事吧?”爸爸则惊慌失措地跳过来,一把抓起了车子。
小红枣被妈妈扶了起来。
爸爸妈妈焦灼地望着她,恨不得把每一缕目光都变成一服膏药,贴在她的脚上。
“疼吗,宝贝?”爸爸妈妈异口同声地问。
“让我走两步看看。”小红枣说着,慢慢迈开了步子。
爸爸妈妈满脸惊恐,拿目光紧紧粘着她、粘着她……
“啊!”小红枣叫道。
“很疼很疼吗?”妈妈大叫。
“不是。看,那两只小鸟终于飞走啦!”小红枣欢呼。
“嘘……”妈妈长吁了口气,随即也欢呼道,“瞧我生了一个多傻的女儿呀!”
“对,你女儿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女孩!”爸爸说着,抱起小红枣,高高举向天空,像举起了一面骄傲的旗!
(选自上海《少年文艺》2015年第8期)
和《黄纱巾》一样,这篇文章的作者也运用了很多的语言描写、动作描写、神态描写来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文章前面爸爸妈妈说小红枣“能干”,后面又说小红枣傻,看似矛盾,其实并不矛盾。爸爸妈妈说小红枣“傻”,是因为她怕压到小鸟而叫他们来赶鸟,并因刹车太急而跌倒。小红枣的“傻”并不是真的傻,而是她的善良和纯真的體现。爸爸妈妈说她“傻”,颇有正话反说的意味,反映出他们心中的骄傲。
本栏目插图:高育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