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敢
鸡在中国文化中被赋予“五德”,颇受尊崇,而且成了十二生肖之一。在西方文化里,鸡却没有如此令人羡慕的地位,因此在美术史中专门以鸡为主题的作品并不多见。通常,在西方绘画中鸡要么是画中人的陪衬,以说明其身份;要么是厨桌上等待烹饪的材料。显然,鸡在艺术中的不同“待遇”也呈现出了中西方文化上的差异。
作为人类最早驯化的动物之一,鸡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关系十分密切。在古罗马时期的庞贝壁画中,就有表现一只羽毛华丽的大公鸡啄食石榴的画面,画中鸡的动态非常生动。在中世纪的手抄本中偶尔也可以见到鸡的形象,不过,它们往往是画面的装饰,一般没有特定的内容和含义。
文艺复兴时期的德国画家阿尔布雷希特·丢勒非常喜欢表现动物,有很多描绘动物的水彩和素描保留下来。在收藏于大英博物馆的一幅钢笔素描中,丢勒描绘了一头鸡头蛇怪。这是西方传说中与炼金术有关的怪物,长着鸡头鸡身和蛇一样的尾巴,据说它仅用目光就能置人于死地。文艺复兴时期,虽然现代科学的雏形开始形成,但是很多迷信的说法仍然占据着人们的思想。丢勒将这个虚构的生物与太阳和月亮表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很可能与当时流行的占星术有密切关系。
《萨提尔与农民》是17世纪弗兰德斯画家雅各布·约丹斯喜爱表现的题材。这个主题出自伊索寓言。萨提尔受邀到农民家做客,当他看到农民吹着汤勺以冷却食物的时候,感到十分困惑,因为刚刚在田地里,他看到农民吹自己的手是为了取暖。这让萨提尔彻底糊涂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因为他认为人类是不可信的。而画面左上方的大公鸡则歪着头,呼应着农民们略带嘲讽的表情,骄傲地看着这个愚蠢的林神,作品的气氛轻松而幽默。
在17世纪的荷兰,随着艺术市场的兴起,艺术中出现了明显的专门化倾向。很多艺术家为了便于销售作品而专攻某一类题材,静物画在这个时期变得特别繁荣,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静物画家,加布里埃尔·梅蒂绥就是其中之一。《死公鸡》是他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静物画之一,他以高超的技艺表现了一只死去的白公鸡,对公鸡羽毛的质感和身后的空间都做了细致的描绘。在中国传统绘画中,很少将死去的动物作为表现的主体,毕竟那会令人伤怀似乎也不吉利。但是在17世纪的荷兰,有很多艺术家喜欢表现死去的猎物,既可以通过表现猎物的质感展示自己的艺术才华,又有着食物丰饶富足的寓意,颇受当时雇主们的喜爱。在当时还有很多表现厨娘用铁签穿着煺了毛的鸡准备烧烤的作品,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加以表现的。
法国画家乔治·德·拉图尔喜欢表现强烈的明暗对比,特别是烛光下的人物。他的作品《圣彼得的眼泪》表现了正在祈祷的圣彼得,在他的右前方卧着一只大公鸡。作品的主题出自《圣经·新约》:耶稣在被罗马人抓捕前曾对他的门徒彼得说,彼得将在鸡叫前三次拒绝承认耶稣是自己的老师。耶稣的话果然应验了,忏悔中的圣彼得流下了懊悔的眼泪。画面中的光线来自左下方的灯笼,它照亮了圣彼得的双腿和面部以及那只公鸡。在这里,公鸡出现的目的在于说明圣彼得在鸡叫前三次不认主的事实。这种表现方法在“锡耶纳画派”的代表画家杜乔·迪·博宁塞纳的一幅祭坛画中也可看到先例。但是,西班牙画家埃尔·格列柯在表现同一题材时,就没有用鸡来暗示圣彼得的身份,而是突出了他挂在腰间的钥匙。
到了19世纪,教会和贵族在艺术赞助中的地位逐渐下降,而中产阶级趣味的影响不断上升。特别是19世纪中叶以后,随着现实主义的兴起,很多艺术家把關注的对象转向下层民众和普通人的生活,如法国巴比松画派。让·弗朗索瓦·米勒的很多作品表现的正是生活在巴比松的农民,《喂鸡的农妇》表现了典型的法国农村生活的景象,妻子在庭院中喂鸡,背景中的丈夫正在田地里耕作。前景的几只母鸡在闷头啄食,它们背后的公鸡倒是颇显绅士风度,也很好地印证了中国人对鸡的“仁”德的描述。美国画家温斯洛·霍默也善于表现日常生活中的情趣。他画的《新下的鸡蛋》表现了一位少女正在鸡窝中捡鸡蛋,在她身后也站着一只健壮的大公鸡。
在这些作品中,鸡都是不太起眼的配角。但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流行于欧美的新艺术运动中,法国首饰艺术家雷尼·拉利克以非常写实的手法设计了一把簪子——用黄金、珐琅和紫水晶制成的一只公鸡的头,精美绝伦,充分体现了该时期艺术家们对动物主题的喜爱。立体主义画家巴勃罗·毕加索更用整幅画面表现了一只正在啼叫的大公鸡。绘画延续了他在立体主义之后的画风,造型夸张大胆,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与毕加索的性格有颇多神似之处。与毕加索同时的俄罗斯裔法国画家马可·夏加尔也画了很多以公鸡为主题的作品,大多表现公鸡和骑在公鸡身上的少女形象。在这里,公鸡显然是男性的象征,甚至可能是对情欲的表现。但是,在夏加尔笔下公鸡与少女亲昵的情感交流充满了一种温馨和甜蜜的感觉。
总体而言,西方艺术家对鸡的表现不像中国艺术家那样热衷。随着中国文化影响力的提升,中国文化中的很多元素将得到世界各国的喜爱,相信在艺术中也会有所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