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婷婷
“杭州保姆纵火案”的发生,以生命为代价唤起大众对家政服务行业的深思。这个行业和千家万户的生活紧密相连。随着社会对家政服务员的需求日益旺盛,凸显出来的问题也越发明显。
一名普通保姆的经历
清晨六点,略有光线穿过窗帘,朱琴起床洗漱,准备开始为雇主工作的一天。
她先去厨房熬粥、煎蛋、热牛奶、做佐粥小菜,然后待女主人钟艳和她的孩子醒来吃早饭。
早饭后,钟艳送孩子上幼儿园。朱琴将碗筷清洗干净后,便出门买菜。小区里和朱琴一样的保姆不少,年龄都在50岁上下。朱琴和她们碰上,有时间也会聊几句家常。
做保姆之前,朱琴是家庭主妇。然而四年前,丈夫发生意外,手术抢救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当时女儿考入重庆一所大学,朱琴迫于无奈在老家的县城里做起了家政。在她看来,做家政不需要技术,也没有门槛,并且收入还可以。
钟艳不是她的第一个雇主。四年前,她到一家中介机构找工作,对方登记了她的身份证信息,并询问了大致的家庭情况和工作需求。三天后,中介就打电话来说有一家人比较合适,让她过去见面。
雇主是老两口,想雇人专职照顾半岁的孙子,每月付薪2600元,每周可休息一天。朱琴当场就签了合同,并交给中介200块佣金。在中介和雇主的要求下,朱琴去医院做了基本体检,体检结果显示健康后,雇主把100多块的体检费还给了她。
一年后,朱琴离开这家人。“娃儿小,事情却多,感觉一天到晚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后来,她在同行的建议下去参加了一家企业的家政培训,并获得了该企业颁发的培训证书。正是这本证书,使钟艳选择了朱琴,因为当时一起见面的四位候选保姆中,只有她有证。
一张行业乱象透视表
社会上把朱琴这一类从事家政服务的人称为“保姆”,但其实在政府文件以及行业内,他们的称谓是“家政服务员”。随着社会的发展,家政服务员也逐渐分类、细化,如今大致可分为母婴护理(俗称月嫂)、育婴(俗称育儿嫂)、养老护理、家庭保洁,除此之外的都被称作家务助理。
重庆市家政服务行业协会秘书长王建华告诉记者,“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16年底,全市共有家政服务员至少33万人,且数量呈递增趋势。”
“杭州保姆纵火案”的发生让人们对家政服务执业者的准入条件产生了质疑,事实也印证了人们的忧虑——“做家政,没有门槛”,朱琴说了一句大实话。
那如何才能成为一名家政服务员?对此,王建华表示,主要有三种形式。一是中介制,登记基本信息后由中介牵线,服务员和雇主自己谈,事成后中介抽取佣金。二是员工制,重庆只有少数几家家政机构实行员工制,企业要给服务员买五险,由企业和雇主签合同。
“第三种就是‘个体户。”王建华补充,之前提到的33万只是就业培训机构和企业使用人数的综合统计数据,另有大量“干个体”的家政服务员游离在统计之外。他们从未进行过任何培训,找工作也全靠口碑传播、熟人牵线。
“目前的状況基本上是,只要有身份证、能正常交流、会做家务就能上岗。”王建华表示。
记者还了解到,即便有家政服务结业证,也没有多少含金量。朱琴透露,“考试并不难,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
王建华提醒,家庭服务员持有证书通常有两种。一种叫结业证。结业证只能表明他们参加过短期培训,并会注明培训种类,如:母婴护理或养老护理等。另一种是等级证书。它分初级、中级、高级,养老护理中加设技师一级,由人社局管理技能鉴定部门统一出题,并颁发证书。
“后者才比较有含金量,但持有等级证书的人在行业中只占极少数。2015年我市的统计显示,持有初级证书的仅4000多人,中级证书几百人,高级证书只有几十人,技师一个没有。”王建华称。
而针对家政行业的短期培训,也可谓乱象横生。培训有收费的也有免费的。即使是政府的免费培训,其实也是交给企业或有关机构来承办。王建华透露:培训费从每人几百到几千不等,一般培训两三天至一周,就能领证,并且培训没有统一的教材,各个机构聘请的老师不同,授课内容也千差万别。“有些培训机构,甚至老总自己上阵讲课,缺乏专业性。”
培训虽不正规,但中介却据此向雇主漫天要价。王建华称,家政服务中介机构往往会根据“工龄”、用户满意度、是否持有证书等,给家政服务员分出等级,按级付酬。比如“月嫂”可分金牌、银牌、星级等级别,“有的要价甚至高达每月两万。”
信息显示,不少机构是按家政服务员薪酬的一定比例来提取中介费,薪酬越高,提得越多。因此,在缺乏有效市场监督的前提下,中介会不遗余力地把家政服务员的级别往高处拔,甚至不惜弄虚作假。
不规范的结果,必然导致整个行业的无序。据记者了解,家政服务员和中介公司一般都没有签订正式用工合同。一旦在雇佣过程中出现问题,家政公司、雇主、家政服务员几方都很难维权。
一个协会的勉力前行
如何规范家政服务行业的准入和管理?
今年7月,“杭州保姆纵火案”发生后,上海长宁区家庭服务业协会公布了“黑保姆”认定标准,包括有犯罪记录、偷盗前科,履历和相关中间作假,以及被雇主反映人品极差等。
对于这个建议性规范,王建华持不同态度。“家政服务员中,大部分都是进城务工的农村妇女,因生活所迫从事家政服务。如果只是因为生活习惯不同、文明程度有限等原因而和雇主产生争执、纠纷,就把她打入‘黑名单,这有失公平。”
她强调,“黑名单”的设置有一定必要,但必须更加合理、更加人性化。据了解,目前,重庆市家协也正就这一标准的制定与第三方机构洽谈。
据中国家政服务行业协会数据,目前全国家政服务业各类服务企业和网点近50万家,大部分企业营业额在50万左右,规模、布局多、小、散、弱。
在采访中王建华透露,从工商部门的大致统计来看,重庆市家政服务企业至少超过3000家,也呈现出小而弱的特点。“据去年的统计,我们的会员单位年营业额大都只有几百万元,超过千万的企业仅12家,但实际直接与家政服务有关的营业额只占其年营业额的20%左右。”
“虽然2009年后政府对家政服务企业的扶持力度较大,但却呈现前热后冷的状况,其扶持力度正逐渐减弱。现在的局面是,致力于做家政服务品牌的企业勉力支撑,一些小企业为了生存涸泽而渔。”王建华称。
作为行业组织,重庆市家协希望更好发挥“领头羊”作用。他们打算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形式,由协会牵头建立全市家政服务行业的信息共享平台,建立征信体系。目前已经与相关部门、多家第三方机构有所接触。
王建华认为,这个平台可将一线服务、师资、培训、产业等囊括进去。并且,如果培训能由行业组织来统一开展,规范培训,并最后颁证,那就等于能从源头上给这些从业人员建档,并进行后续记录。“大数据的建立,对于整个家政服务行业的规范管理以及真正的市场化运作,都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