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主妇卖火丑面包

张文智

“有时，你不一定非要迎合顾客”

“我不在意是不是很忙，在意的是对时间的使用——能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1月14日，日本女子平田遥在脸谱网的个人主页上写道。文字下面还有一张配图：在新泻市一家咖啡馆里，戴着黑框眼镜的平田遥笑着伸出双手去拿咖啡壶，身旁，她的丈夫笑意盈盈地低头切着蛋糕。

照片反映的是平田遙新年第一次外出游玩时的情景。这位在距新泻市不远的长野县东御市开面包店的年轻主妇，如今正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据日本美食评论网站报道，平田遥名为“专注”的面包店，只专注做两种又土又丑的面包，而且每个星期仅营业3天。可出人意料的是，生意出奇地好，一年的营业额高达1.47亿日元。去年在日本在线交易服务供应商举办的优秀店铺评选活动中，平田遥一举获得了“最佳店长”与“优秀商店”两个奖项。

“这是对我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肯定。有时，你不一定非要迎合顾客。把事情做好了，自然会受到顾客的欣赏。”获奖后的平田遥在脸谱网上写道。

捧着奖杯，平田遥匆匆回到面包店，继续烤制着那两种“丑得不行”的面包，一种是圆的，“形似脸盆”；另一种是方的，“像是枕木”。在高山绵延的长野县，即便身为两个女孩的母亲，即便正在创业之路上前行，平田遥依然把生活过得恬静似水、优雅无比。

平田遥的生活原本不是这样。她和丈夫之前居住在东京，作为家庭主妇，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做饭、买菜、洗衣服、打扫卫生、带孩子，与日本其他家庭主妇没什么两样。在做家务之余，她会想方设法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如插花、烘焙等，使日子不那么沉闷，但大城市紧张的生活节奏还是会让她觉得，“每天像是有人催促我快点行动”。

到了2009年，平田遥一家的生活发生了重大转机，丈夫因公调职，全家从繁华的东京搬到了长野县东御市，位于当地牧原山下的静谧小镇。人们可以春天赏樱花；夏天在葱郁的山坡上远眺；秋天置身林间，感受簌簌飘落的枫叶；冬天在山间泡温泉……在这里生活的人与自然有种无以名状的默契，他们的生活方式就像是自然的一部分，平和而心安。

创业之初被顾客“指使”得团团转

习惯了大城市热闹的平田遥，在搬到风景优美、节奏缓慢的乡下后，生活一下子平淡了许多，每天都空出大把时间。把孩子送去上学后，无所事事的她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的稻田，心里想：总不能每天都这样过吧？得找点什么别的事情做。

还在东京时，平田遥经常给家人烤面包。周末的早晨，每当她把刚烤好的面包从烤箱里端出来，整个屋子里就弥漫着浓浓的麦香味。撕一块塞进女儿嘴里，看她香甜地吃着，平田遥内心的幸福感难以言表。

想起这些美好时光，她产生了一个念头：开面包店，让家里天天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她把想法告诉了丈夫，丈夫说：“既然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那就勇敢地实践吧！”

得到丈夫鼓励的平田遥马上投入创业行动。她先走访了当地一些烘培店，暗地里观察它们的经营方式。她发现，好多店都在用传统的石头烘焙炉烤制面包。这种炉子让面包“有一种大自然的香味”，“比我之前在东京时用电烤炉烤的面包好吃。”平田遥说。“而且在东御市的田野上有那么多芦苇杆可以做燃料。”

说干就干。她和丈夫一起选了房子，推开窗户就可以眺望牧原山。他们把原本房子里的厨房、客厅、餐厅的空间重新设计装修。平田遥在墙上涂了硅藻泥，还添加了一层隔热的防火材料，把烘焙炉排烟的烟囱建成从屋顶上穿过，这些都是她结合当地的建筑特色亲自设计，再找当地的老匠人建造的。

开店伊始，平田遥设计了很多款面包，为了尽早将这些面包呈现在顾客面前，她经常在清晨4点半就起床开始准备，一天工作15个小时。

由于手艺精湛，平田遥的面包店开业没多久就火遍了整个小镇。顾客中一些资深“吃货”向她提出了诸多要求，比如建议她做“在东京卖得很火的面包”“你要是做蛋糕就更好了”……

对于顾客们的要求，平田遥尽量满足。可这样一来，她比以往更忙了，尤其是在生了二女儿后。为了赶工，做出的面包也没以前那么好的口感了，虽然客人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同。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工作时只能把仅有几个月大的二女儿背在背上。

当一天的忙碌结束后，平田遥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上，不由地想：我开面包店原本是为打发时间，为什么会反过来被它“指使”得团团转呢？

这么一想，平田遥才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我太想取悦顾客，太想让所有人都满意，就对他们有求必应。”她说。

思前想后，平田遥决定精简面包的种类，只保留两款——“天然酵母面包”和“乡村面包”。它们的材料都是本地生产的，可以保证新鲜。

要做好事业，先要学会生活

很快，顾客们发现，他们想要的面包“已经不做了”。渐渐地，来买面包的人少了许多。

虽然平田遥对这种局面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暗自担心，怕撑不下去，店铺关门大吉。不过这种顾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她保留的那两款“丑面包”吸引了比以往还要多的顾客。

“每天专心把两种面包做好。”平田遥的目标看似简单，其实不易做到。因为产品种类少了，顾客的可挑选余地就少了。想要仅凭两种产品把顾客吸引住，就要把它们做得出类拔萃。

平田遥依然每天早上4点半就起床，5点钟在石头烘焙炉里生火——温热炉子至400摄氏度，需要4小时的时间。当炉里的芦苇杆被烧得噼啪作响时，平田遥开始手工揉面。等炉温上升至合适的温度后，便可以往里面放发酵好的面团了。

用这种传统方式制作面包虽然费时费力，但面包柔软有弹性，还可以保留面团中的水分，更有嚼头。于是顾客发现，虽然这家小店的面包种类少得可怜，而且看上去不那么“养眼”，但只要咬一口，就会感觉到唇齿间有无法描述的幸福。

“比起吃了一口就说好吃，我更希望客人在吃完之后再说好吃，并且还会再来。我们的面包不会太酸，也不会太甜，就是普通的味道……就像母亲亲手做的鸡蛋羹，那些普通的味道才是我们回想起来会觉得幸福的味道。开面包店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别人都感到幸福。”平田遥说。

除了面包，她还推出了多种“套餐”。除了面包，还有从自家农场里采摘的新鲜果蔬。就连在成型后的面包上涂抹的菜籽油，都是用新鲜菜籽榨成的。

慕名而来的顾客越来越多，平田遥却越来越“逍遥”，她每个月都会与长野县的手工艺人聚会，一起谈谈面包，聊聊手工艺制作；还会到各地的手工作坊里搜罗木器、鞋袜或陶瓷碗碟，然后陈列在面包店里出售；有时她也会从自家的花园里摘来鲜花，设计造型，摆在面包店里；甚至亲手做柿饼，一串串地挂在屋檐下。于是，很多顾客明明只是去买面包，最后却还带着一束花、一只碗，或者一双袜子离开。

能够如此“逍遥”，是因为平田遥现在雇了5名员工——这让她近来可以增加面包的种类，她的丈夫也于去年8月辞职，一起经营面包店，负责运输和原材料采购等事务。

在“不务正业”的道路上，平田遥越走越远——她的面包店一周只营业3天。多出来的时间，用来陪孩子、旅游、种菜、喝咖啡，以及寻找别具一格的手工制品。虽然面包店的收入在飞涨，但平田遥表示，那不是她在意的。

“不会生活的人做不出好面包，我希望别人也能感受到我所感受的幸福。”她说。

（摘自《青年参考》2017年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