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里的百味生活

2017-05-26 10:18刘卫涛
饮食与健康·下旬刊 2017年5期
关键词:塞子土灶土墙

刘卫涛

记忆里,在老房子的土墙上,常常挂着一个葫芦。那是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从院子里自己种的葫芦架上摘的,然后自己掏了里边的瓤子,在葫芦腰上拴了一根细绳子,又找了个小木头塞子,塞住葫芦嘴子,然后挂在土灶边的土墙上。

那应该是我七岁那年冬天,家里穷得连买油的钱都没有了,母亲整天骂父亲没本事,养不活一家老小,日子没法过。面对母亲的指责、抱怨,父亲像闷葫芦一样,依旧不言不语,早早出了门,将一把长把儿的斧头磨得发亮,扔进了背篓,背上坡去砍柴。母亲整整骂了好几天,父亲也这样缩头缩脑地在坡上呆了好几天。直到几天后,父亲将那些砍回的木柴锯短,劈开,背到十里外的集市上卖了,然后提回了一葫芦油,依旧挂到了灶房土墙上的木头橛子上,母亲才不再骂他了。

又一年的春天过去了,父亲种的葫芦又长出了嫩嫩的小苗。他每一次去地里的时候,都会不厌其烦地看一看他的葫芦有没有长高,缺不缺水。甚至常常会给我安排些我并不情愿的活儿。在葫芦成熟的时候,父亲依然摘了好多的葫芦,挑上两个个大点的,挂在屋檐下风干。

我考上初中的那年,家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我不得不面临着辍学的危险。母亲整天都在埋怨父亲,父亲的情绪也坏到了极点。有很多时候,我甚至能听见他将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但随之而来的,并没有听见他的怒吼,而是低沉的抽泣。

那一年就要过春节了,父亲给我一个提篮子,里边装着家里的鸡下的几斤鸡蛋,让我去集市上卖了,称上两斤酱油,再灌上二斤醋。那时候的供销社卖东西,都没有包装,也不给你用来装东西的器具,都是自己带东西装。父亲递给我两个葫芦,对我说,这个你拿去灌醋,那个你拿去装酱油。他说:这东西肚子大,很能装,还不容易洒出来。你人小,拿别的东西我怕你走路上不小心洒了,这东西拿着安全。就这样,我们土灶的墙上,又多了两个葫芦,多了两味调料。

随着我们姊妹一年又一年地长大,土房换成了砖房,土灶也换成贴瓷片的砖灶,但是,父亲在墙上挂葫芦的习惯却依然没有改变。而且,那些葫芦又多了好几个,有装盐的,有装碱面的,有装酱油的,有装糖的,反正,只要能装进去的,他都想办法装到了葫芦里,挂在了墙上。

去年,我们姊妹一块儿回老家去看他,只见院子里又有一架葫芦长势喜人,挂了好多小葫芦。父亲坐在葫蘆架下的躺椅上,一边给我们讲我们小时候的过往,一边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葫芦,随着葫芦嘴儿上的木头塞子“砰”的一声打开,一股子又香又醇厚的味道飘散开来。父亲拔出塞子,给一个个小酒盅里盛满,全家一起碰杯而饮。此刻,所有过去的酸甜苦辣,都在父亲的葫芦里酿出如此醉人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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