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so
有这么个笑话,说在终场哨吹响前,一个人匆匆进入球场,坐定,问旁边的人:几比几了?答:0比0。那人长舒一口气:还好,总算没迟到。但我错过了中场休息。
现在流行“下半场”
互联网下半场,O2O下半场,网红电商下半场,共享出行下半场,金融技术下半场,手机直播下半场,网络视频下半场……总之,你能想到的所有网络概念,都可以加上“下半场”这个后缀,甚至连电子商务都进入了下半场,名字顺势改成了“新零售”。已经在场上拼杀了十几年的互联网巨头,不曾回到休息室喘口气,马不停蹄地直接进入下半场,不免有点心疼他们。
下半场本来是美团CEO王兴在公司内部提出的一个概念,核心意思是,就像中国经济用三十多年的时间,吃光了人口红利,于是“新常态”就成为中国经济的下半场;互联网的人口红利吃了二十几年,也吃光了,互联网公司的发展不得不从追求速度和规模,转向追求纵深和创新,这就是互联网的下半场。
后来在乌镇的互联网大会上,王兴再次公开阐述了互联网下半场的概念,这一次不但得到一众互联网大佬的响应,这个概念还被正式纳入新华社的官方话语,“下半场”开始在媒体上泛滥。
下半场的寿命有几年?
不过下半场这个词带来了两个问题,其一,它有着太生硬的时间起止点。如果以1995年邮电部宣布向社会开放互联网接入服务为起点,到2016年为止,互联网上半场一共进行了21年,那么请问,下半场将进行多少年?互联网要打加时赛吗?
我一直以为,像互联网这么了不起的变革,我们终其一生恐怕也只能经历一个极短暂的片段,如果拿足球比赛来类比,顶天了也就开场哨后踢了5分钟球吧。就像1834年开始的电力革命,至今已近两百年,仍然不能说终场哨已经吹响,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惦记着用电力车替代汽油车呢?不曾想,互联网的上半场竟这么快就踢完了。
而且,既然是下半场,那也不应该比上半场更长,所以,互联网只剩21年寿命了?
其二,所谓的人口红利,从一个角度说,它是个中国故事,它指的是规模化的、廉价的、熟练的劳动力,这个故事本来就是不可持续的。从了一个角度说,人口红利不过是任何一种新技术从进入市场,到被普遍接受都要经历的一个过程,跟上半场、下半场扯不上关系。
飞利浦推出了电动牙刷,用户数每个季度都在增加,你可以称之为电动牙刷的人口红利,你也可以说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市场普及的过程。还举电力的例子,如果从电力照明普遍进入家庭开始算,电力的人口红利也早早地就没有了,但电力真正的革命却发生在照明之外,它带来的红利远非人口红利可以概括,从中获益的绝大多数也并非做电灯泡的企业。即使是做灯泡的,感叹人口红利不在的,也一定不是GE、欧司朗这样的不断以新技术引领照明行业的企业。
我以同样的态度看待互联网。我们今天看到的,只是互联网巨大潜能的冰山一角,它根本不会把中国网民达到7亿当成一个阶段性目标,甚至当成半场结束的标志。网民数量只是一个角度,是互联网创业者很容易关心、关注、并被它左右的一个角度。但互联网是一种注定重写一切规则的力量,正像电力作为一种力量,并不以多少个家庭亮起电灯为目标。
即便是人口红利,用户增长停滞或放缓的,也主要是那些已在特定市场占据垄断地位的巨头,而对大多数用户数很有限的产品和服务来说,所有尚未成为其用户的人,不都是它们的人口红利吗?但是所有的创业者应该都很清楚,无论网民数量是否增长,无论有没有人口红利,获得用户并持续留住用户,在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不存在一个容易获得用户的上半场。这跟制造业曾经普遍受益于廉价劳动力这种人口红利,完全不具可比性。
下半场是中国的特例吗?
造一个概念来简化复杂的世界,如果是为了便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世界的复杂,这是好的,比方说,黑洞;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回避复杂,则是偷懶,比方说,互联网下半场。因为我们被局限于一个井口大的世界里,便误以为我们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全部真相,并据此做出各种偷懒的论断。搞笑的是,这种偷懒还被视为勤于思考。
当你跳出井口,面对更开阔的场景,你就会发现自己的狭隘和固执。现在请你告诉我,美国经济的下半场是从哪年到哪年?美国的互联网公司是否更早地进入了互联网下半场?Facebook目前处在上半场还是下半场?Snapchat呢?Airbnb呢?互联网下半场概念,只适用于中国吗?中国互联网真的只是互联网的一个特例吗?
现在让我找到我的座位,等我问问身边的人,下半场真的开始了吗?上半场比分是多少?谁跟谁踢?下半场换球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