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单车与大师的葬礼

严彬

爱 情

你是怎样的人——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赞美你

当我推门进来

带着你熟悉的花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拥抱你

低头看见你的眼睛

当我推门进来

带着你熟悉的花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写你的名字

与你合用一块墓地

当我推门进来

带着你熟悉的花

向他们介绍你

做你遥远的妻子

所罗门之死

太阳出来了

所罗门躺在自己的床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着他的鼻尖

干燥的纸悬在书架上沙沙响

所有的植物都死去了

所罗门没有吃东西

他的床单也是白色的

抬眼就能望见墙上的一顶儿童帽

餐盘上红草莓的秘密信函没有发出

所罗门奄奄一息

就像死前的奥菲莉亚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黑狗伏在椅子上

邻居的木头落下来

整夜都是风的声音

门和开水嘶嘶响

一张旧相片放在桌子上

中秋帖

当我缩在阳台

想起安变成一个苍老的女人

一个神经质。她总是跟在别人身后

又从后面坐到旁边

像一个普通中学的中等生

总是用最普通的方法解题

惹得那些年轻人偷偷笑

“这个女人曾经吞食过自己吗？”

而你不知道

安曾经受人尊敬

这个被我可怜的女人一脸菜色坐在前边

她争着说话就像坠崖时要抓住每一棵树

如果不能回到一九九八年

不曾和几个年长的朋友谈谈

你又怎么会知道

这个女人曾经拥有过龙眼、欲火和康乐园

见过时间流逝，每个人都在衰老

当安这样的女人脱掉牛仔裤，穿上大白裙

她丢掉的那些书，谁又能帮她捡起

人群中

王老先生

（尽管不知道他的名字）

穿着一身军装站在路口

真是好看极了

绝没有一点嘲讽的意思

鹅黄色十分配他

五六成新的衣服衬托他的脸

没有什么不好

我从路口经过

看见他站在那里没有做什么

一张好看的脸陈旧

就像刚出门不久的父亲

红单车

红单车

每天都在这里等着

自己什么也不做

只是一点点泄气

也是正常的

紅单车

在衰竭

可还是好看啊

比蓝单车好看多了是不是

冷兵器时代的男爵夫人

在街上走

红单车提着她的裙子

爱人很快就要来了

带着永恒的符号

你笑时他也笑

凡·高传

欧文·斯通像写小说一样写着

太阳——凡·高——的名字

我不相信这个国王是真的

他的话太多了

这不是你的文森特

为什么要在深秋的广场边坐着

喝着咖啡——我也虚构你——

来添油加醋

我不相信欧文·斯通

这个灵修癖患者认识再多的人

也不能冒充枪手

朝孤独的文森特开出一枪

就算是所有人的文森特

所有人都开始对他亲昵

那面孔上的伤口都不是谁挖出

并由他去抚慰的

请你不要冒充秋风

去偷那成天打开的窗户

不要说太多

什么也不要说

朋友们常来看我

朋友们常来看我

有时候也写信

带来一些东西

样数不多

我们都喜欢

我买过一些衣服

只有一件

一直穿到如今

大师的葬礼

今天下午

奈保尔和马尔克斯举办的两场葬礼

哪个更好看呢

我分别抄下哭丧女的话

听爆炸的回声

和十三个朋友讨论今年的写作主题

在给邻居的诗里续写两行

她已经死了

一双手都融化在潮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