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基础理论问题论纲

2017-05-22 14:09王先俊
安徽师范大学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基础理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

关键词: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基础理论

摘要: 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要和可能,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本质、主题、进程、条件、主体、路径、规律等方面,阐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学科的基础理论问题,为加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学科建设,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事业提供学理基础和理论支撑。

中图分类号: D61文献标志码: A文章编号: 10012435(2017)01000109

Abstract: Outline the basic theoretical issues in the research on the sinolization of Marxism from such aspects as the necessity, possibility, essence, theme, process, conditions, subjects, paths and laws of the sinolization of Marxism, with the purpose of strengthening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research on the sinolization of Marxism, and providing solid disciplinary basis and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development of the sinolization of Marxism.

第1期王先俊: 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基础理论问题论纲 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45卷同其他学科一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应该有它系统而确定的基础理论。是否有这样一个理论,是衡量一个学科是否成立、发展是否成熟的重要标志。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的基础理论问题主要包括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要和可能,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本质、主题、进程、条件、主体、路径、规律等方面。本文拟就这些问题作纲要式阐释,以期为加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学科建设,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事业提供学理基础和理论支撑。

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要和可能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提出后,在国内外曾遭受来自政治上和学理上的各种诘难。在国外,上个世纪苏共中央曾多次批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提法,指出:各国都根据民族特点创造性地运用马列主义,但这并不是说有“中国”的或其他某一国的马克思主义。马列主义是一个国际主义的学说,它对一切国家都同样是适用和可以采纳的。然而中共的同志们,中国的报刊,竟广泛地使用“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这个概念。[1]在苏共看来,提“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或“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实质上就是搞民族主义。国外还有人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化掉的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儒家化”“封建化”,是打着旗号的儒家思想,与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距离甚远。[2]292在国内,也有人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或曰马克思主义本土化,这类提法有待进一步推敲,应当慎用。因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是具有普遍性的东西,像平面几何、高等数学、普通物理一样。指导我们实践的应该是原汁原味的马克思主义。对于各种各样的“化”,我们要尽量排除。[3]总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既无必要,也无可能。

其实,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究竟有无必要和可能是一个不言自明的问题。马克思主义不是平面几何、高等数学和普通物理。一方面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具有自然科学同样的普遍适用性,但另一方面,它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回答的是当时欧洲社会历史发展中提出的重大问题,开出的是解决当时欧洲重大问题的药方,因而,它本身是“欧洲化”的,其“真理”的普遍性一开始就是与“民族化”联系在一起的。它并不提供可以适用于各个时代各个国家的药方和公式。正如列宁提出的:“我们认为,对俄国社会党人来说,尤其需要独立地探讨马克思的理论,因为它所提供的只是总的指导原理,而这些原理的应用具体地说,在英国不同于法国,在法国不同于德国,在德国又不同于俄国。”[4]274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同本国的实际相结合,实现马克思主义的民族化、本土化,才能发挥其“伟大认识工具”的作用,就各个国家来说,才能成功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马克思主义正是在这种民族化的过程中实现它的世界化的,进而实现其理论内容与思维方法的自我超越和自我发展。中国的情况不同于欧洲,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革命和建设在实践中所遇到的问题是此前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不曾出现过的。要解决中国的问题,照搬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本本”不行,必须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分析研究中国的问题,寻找解决问题的新答案。“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马克思主义”。[5]534“必须将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完全地恰当地统一起来,就是说,和民族的特点相结合,经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有用处,决不能主观地公式地应用它。公式的马克思主义者,只是对于马克思主义和中国革命开玩笑,在中国革命队伍中是没有他们的位置的”。[5]707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否可能?它主要涉及的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础和条件问题。马克思说过:“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决定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6]11毛泽东指出:“马克思列宁主义来到中国之所以发生这样大的作用,是因为中国的社会条件有了这种需要”。[7]1515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所以可能,也是如此。不过,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可能性”的追问在本质上还是中国是否实际存在着马克思主义的问题。持否定态度的人认为,马克思主义是西方文化的产物,是西方的东西,离开了它所生成的土壤,就会水土不服、变形走样,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只能是“儒家化”的和“封建化”的马克思主义。这种说法实际上是“马克思主义不符合中国国情”的老调重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并不是用中国的特殊性去消解和取消马克思主义的普遍适用性,相反,它恰恰是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为指导,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分析研究中国的特殊情况和特殊问题,推动新的实践,得出新的结论。这些新结论,不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背离和抛弃,而是它的发展。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既是马克思主义的一脉相传,又是马克思主义的与时俱进。

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本质

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质的认识关涉两个问题:一是何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二是“化”出来的新思想、新观点、新理论是不是马克思主义性质的东西。

何谓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涉及“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化”各自的涵义,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首先有一个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什么来“化”的问题。马克思主义是什么?恩格斯讲的很明白。他指出:“我们的历史观首先是进行研究工作的指南,并不是按照黑格尔学派的方式构造体系的诀窍。”[8]692“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8]742显然,在恩格斯看来,马克思主义虽然是由一系列观点论断思想构成的科学理论体系,但在本质上它“不是教义,而是方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即是把马克思主义当作研究中国问题的出发点和根本方法,并根据中国的特点灵活地运用,也就是毛泽东自己所解释的“学会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应用于中国的具体的环境”,“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有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5]534在此,“中国化”最基本的涵义就是“应用”、“具体化”和“民族化”,而要真正实现“中国化”:第一,不能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当作教条看待,应当把它当作行动的指南,应当学习马克思主义观察问题和解决问题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第二,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来研究我们的历史和实际情况,“对社会、历史的客观情势及其发展作精确的科学分析”。[9]336第三,把国际主义的内容和民族形式结合起来,“使马克思主义从欧洲形式变为中国形式”,[9]335带有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以上这些是毛泽东在1938年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时原本的涵义。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本质是在实践中不断被丰富的,除其原本的涵义外,还有“化”成什么、“化”出来的新东西是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性质、是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新发展等问题。对于前两个问题,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张闻天、艾思奇等已经做出了回答。1940年1月,张闻天在陕甘宁边区文协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的演讲中提出:“使马列主义中国化,创造中国的马列主义作品。” [10]37同月在《党的工作中的一个基本问题——了解具体情况》一文中,他又指出:“运用马列主义于具体环境中,同时也就是发展马列主义。” [10]45艾思奇也指出,在实践的基础上,中国“已经产生了一些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因此也就有了自己的马克思主义”。[11]就是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应用”,而且“化”出了“自己的马克思主义”。这个“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条件下的具体实现形式,它是中国的,又是马克思主义的。那么,它是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新发展呢?结论是肯定的。所以如此,是因为马克思主义发展有“原发”和“继发”两种意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在一定时空下“继发”出的一种新形态,它既与马克思主义一脉相承,又有自己独特的内容。当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化”出来的东西有些又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使中国革命和建设遭受损失的东西。只有那些在中国革命和建设过程中得到检验和证实是正确的东西,才真正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新发展。

总之,无论人们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涵作何种诠释,其本质则无疑体现在两个相互联系的方面:一方面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应用”,是“理论”同“实际”的结合,并在这种“结合”中解决中国的问题;另一方面是在“应用”、“结合”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创造出“中国的马列主义作品”,与时俱进地发展马克思主义,两者统一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伟大实践之中。

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题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紧紧围绕实践主题分阶段展开的。从近代以来的历史看,有三个大的实践主题。第一个实践主题是进行民族民主革命,根本变革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现实,建立独立、民主、自由的新中国。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个阶段就是围绕这一主题展开的。这个阶段的理论成果是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次历史性飞跃,形成了“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实践成果则是中国共产党人经过28年的浴血奋斗,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彻底结束了旧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历史和旧中国一盘散沙的局面,实现了中国从几千年封建专制政治向人民民主的根本转变。[12]第二个实践主题是进行生产资料所有制方面的社会主义改造,完成社会主义革命,确立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建立社会主义社会。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也以此为主题。在这一阶段,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成果集中体现为毛泽东思想“新民主主义社会论”和“社会主义革命论”的形成,而实践上的主要成果则是引导中国社会进入到了社会主义历史阶段,为后来中国的发展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第三个实践主题是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也是这个阶段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题。[13]138140

历史的客观进程是,从第二个实践主题向第三个实践主题转换经历了摇摆、反复和挫折。1956年至1976年间,在毛泽东的思想深处一直萦绕着两个大的事情:一是通过阶级斗争巩固社会主义国家政权,保证“红色江山永不变色”;二是进行经济建设以实现现代化。毛泽东本人的思想演变大体分为两个阶段:从1956年至1966年是两件事情哪一个为中心反复摇摆的阶段,从1966年到1976年则是在经历摇摆之后第一件事情牢牢占据“中心”位置的阶段。在第一个阶段,毛泽东提出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第二次结合”的任务,并在实践上和理论上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在实践上,正如《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所指出的:“我们现在赖以进行现代化建设的物质技术基础,很大一部分是这个期间建设起来的;全国经济文化建设等方面的骨干力量和他们的工作经验,大部分也是在这个期间培养和积累起来的。这是这个期间党的工作的主导方面。”[14]804理论成果包括:关于社会基本矛盾和两类社会矛盾的理论;关于社会主义道路的多样性、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关系的理论;关于社会主义发展战略、建设方针、正确处理经济建设中的各种关系、经济体制改革的理论;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划分为“不发达”和“发达”两个阶段的理论;关于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和文化建设的理论;关于执政党建设的理论等等。这些理论成果集中体现了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人对“第二个实践主题”的深刻思考,是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成果,也是后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胚胎和萌芽。在第二阶段,由于阶级斗争占据“中心”位置,党在指导思想上出现了严重的“左”倾错误,“第二个实践主题”和“第三个实践主题”的转换不仅未能完成,而且退回到了“第二个实践主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事业基本中断。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实现了历史的重大转折,完成了第二和第三个“实践主题”的转换,标志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入新的历史阶段。在这个阶段,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现了第二次历史性飞跃,形成了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在内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在实践中找到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确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使中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在短短30多年里摆脱贫困并跃升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创造了人类发展史上惊天动地的奇迹,使中华民族焕发出蓬勃生机。[12]

党的十八大以后,“第三个实践主题”在新的形势下进一步拓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宏伟事业进一步推进。理论上,习近平总书记的系列重要讲话,提出了诸多治国理政的新思想。它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实践中,“五位一體”总体布局和“四个战略”布局不断取得新的进展,全面建成小康社会顺利推进,中华民族比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都要更接近伟大复兴的目标。

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既然是一个过程,就有一个起点问题。对此,学术界的认识并不统一,有“传入之日说”“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群体形成之日说”“中共成立说”“李大钊说”“中共二大说”“八七会议说”“《反对本本主义》说”等,不过,以“中共成立说”更有代表性,也是当前学界的主流观点,郭德宏、梅荣政、龚育之、石仲泉等均持此观点或与此类似。

对“起点”的认识之所以不同,主要是因为人们对“起点”的判断持有不同的标准。张远新、张正光提出,判断起点的标准必须包含“谁来化”“化什么”“为什么化”“怎样化”“化的社会历史条件”五个基本要件,只有同时具备了这些要件,才能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真正开始了。[15]虽然,判断“起点”的标准是不是这五个方面、是不是要同时具备这五个要件才能说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真正开始,还可以讨论。但先提出和弄清判断标准,再研究何以为“起点”问题的思路是正确的。所以,当下学术界在“标准”问题上形成较为统一的认识,比单纯地、各说各自去研究“起点”本身更有必要。

历史进程是分阶段的。毛泽东指出:“事物发展过程的根本矛盾及为此根本矛盾所规定的过程的本质,非到过程完结之日,是不会消灭的;但是事物发展的长过程中的各个发展的阶段,情形又往往互相区别。……被根本矛盾所规定或影响的许多大小矛盾中,有些是激化了,有些是暂时地或局部地解决了,或者缓和了,又有一些是发生了,因此,过程就显出阶段性来。” [16]314也就是说,事物发展不仅具有连续性,同时也具有阶段性,阶段划分的主要依据是根本矛盾的变化。这也是我们考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阶段性的一个主要依据。关于阶段的划分,目前学术界有“两阶段说”“三阶段说”“四阶段说”等不同看法,而以“三阶段说”为主。有人以“实践主题的转换与解答”为依据,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分为“争取民族民主革命胜利”为主题的阶段、“把中国引入社会主义历史阶段”为主题的阶段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为主题的阶段。[13]138140有人以“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为依据,认为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奠基阶段,邓小平理论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再创阶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的发展阶段。[17]45、238、447有人以“历史性飞跃”为依据,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三个阶段可表述为:第一次历史性飞跃,第一次历史性飞跃的延伸和第二次历史性飞跃的准备,第二次历史性飞跃。[18]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依次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三个根本矛盾”,即中华民族同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矛盾,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矛盾,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三个根本矛盾”分别对应着“三个历史时期”,即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从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转变时期、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依次贯穿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之中,并使这一进程呈现出明显的阶段性。所以,尽管“三个阶段”的说法不尽一致,分析问题的视角也不同,但在总体上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分为三个大的阶段还是有道理的,它们都不同程度地关照到了“根本矛盾”的变化。

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的研究远不止起点、分期这两个问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的诸多问题都包含在“过程”之中。两次飞跃、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三阶段等问题客观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是看得见的。其实,这些看得见的东西的背后是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意识的自觉。在近百年的历史中,中国共产党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意识经历了一个自觉到不自觉的过程,而且中间有反复。这个东西是“隐性”的,看不见的,但在很大程度上却决定着“进程”的发展,研究中必须予以关注。还有,马克思主义是外来的,在中国有一个“引进”的阶段。这个阶段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前史”和“序曲”,其中有很多东西对后来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产生着直接的影响。所以,研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不能不把眼光再往前看一些。这样做会使我们的研究视野更宽一些、历史感更厚重一些、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特别是第一次飞跃中的一些问题看得更清楚一些。再有,既然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个过程,那么对这一进程未来趋势的追问,也是我们应该注意的。对这个问题追问的实质是马克思主义在新的条件下还要不要继续中国化的问题。可以预见的是,只要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仍旧是一种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就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一个水平上,那么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就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如果马克思主义要想永远具有生命力,马克思主义民族化也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永远在路上。当然,“进程”中也还有其他问题需要关注。

五、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条件

是什么因素、什么力量使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发展成为可能?在理论上,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的条件问题。对此,可以从内外两个方面来认识。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动力在于马克思主义的内在本性和品质。马克思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学说,其使命不仅在于解释世界,更在于改造世界,这就是它的实践性和革命性,而马克思主义要承担这个使命,就必须随着实践的变化发展而变化发展。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的内在要求,与时俱进是它的内在品质,是它的本性,失去了这个品质和本性,马克思主义就不成其为马克思主义了。由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前提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现实化、具体化。这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便“天生”被赋予了与时俱进的品质和本性,必然随着“中国具体实际”的变化和实践的发展而变化发展。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内在动力还源自于它自身。如果深入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现实之中,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往往是一个个具体的、实际的问题。这些问题是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载体,是这些问题在主导和推动着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所以,“问题导向”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原动力”,而作为中国化理论成果的毛泽东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则是回应中国问题的理论、解决中国问题的“主义”。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还有其外在动力、外部条件。比如客观形势和条件的变化,包括世情、国情、党情的变化等等。这些变化会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带来新的问题,提出新的要求和新的任务。问题是我们能否对这种变化、要求和任务作出符合客观实际的判断和分析,把握这种变化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带来的问题、任务和要求。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上,毛泽东所以能够提出新民主主义的革命道路理论和国家社会理论、社会主义改造理论,邓小平所以能够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社会主义本质理论,其逻辑前提就是他们对当时中国面临的客观形势和理论要求有着清醒的认识,实践提出了新的理论需求,他们就能够根据实践的需要提出新的理论。个中原因是多方面的,重要的一条就是他们能够坚持正确的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这即是毛泽东所指出的:“以研究中国革命实际问题为中心,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则为指导的方针,废除静止地孤立地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方法。”[19]802这一方法就是“有目的地去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使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中国革命的实际运动结合起来,是为着解决中国革命的理论问题和策略问题而去从它找立场,找观点,找方法”。[19]801在这种方法指导下,我们才能科学认识客观形势和条件的变化,把握实践提出的理论需求,实现理论和实践的统一。

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条件,我们还可以从更广泛的意义上去理解,从不同角度去考察和概括,比如主观的和客观的、宏观的和微观的、历史的和现实的、政治的和社会的、国内的和国外的,等等。在这些条件中,除了以上所分析的内外两个方面,党的思想路线正确与否、党的领袖的理论素养和理论自觉、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队伍状况、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政治和文化环境、国外马克思主义民族化的历史经验等,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来说都有着特别的意义。我们是否具有这些条件和在多大程度上认识、把握和利用这些条件,都会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产生重要的影响。

六、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得以实现,关键在于从事于“化”的人,也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有两个问题需要关注:一是何为“主体”,如果是多个主体,那么不同主体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的作用又是怎样的;二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和能力。

何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有人认为,主要包括人民群众、无产阶级、中国共产党、理论家和领袖五种类型的主体。[20]有人认为,主要分为政治层面的主体——革命家、政治领袖主体,学术层面的主体——理论家主体。[21]有人提出,它主要由马克思主义理论家、马克思主义实践家和广大人民群众组成。[22]有人提出,它主要包括领袖、人民群众、理论家、中国共产党四个方面的主体。[23]110其实,从大的方面看,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起重要作用的主要是三个群体,即中国共产党的领袖、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和广大人民群众。列宁曾经指出:“群众是划分为阶级的……在通常情况下,在多数场合,至少在现代的文明国家内,阶级是由政党来领导的;政党通常是由最有威信、最有影响、最有经验、被选出担任最重要职务而称为领袖的人们所组成的比较稳定的集团来主持的。”[24]151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们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既担当着“总设计师”的角色,又往往是新的理论的创造者、提出者和阐释者。他们的贡献是主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是研究与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精英和骨干力量。他们往往既对新理论的提出作有益补充,又是阐释、传播新理论的主力军。人民群众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要力量,一方面他们是实现马克思主义理论主张的物质力量,另一方面他们又是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智慧之源,更是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社会力量。[20]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以上主体所做的贡献是不同的,应该具体的分析。

党的领袖要承担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总设计师”和“创造新理论”的双重使命,必须具有“革命家”和“学者”的双重品质。列宁指出: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世界各国社会主义者所具有的不可遏止的吸引力,就在于它把严格的和高度的科学性(它是社会科学的最新成就)同革命性结合起来”,其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一学说的创始人“兼有学者和革命家的品质”。[4]83列宁的判断,用之于列宁自己,用之于毛泽东等中共领袖们,也是恰当的。刘少奇在中共七大所作的《关于修改党的章程的报告》认为,毛泽东所以能够“出色地成功地进行了这件特殊困难的马克思主義中国化的事业”,最主要的是他不只是“伟大的革命家和政治家”,而且是“伟大的理论家和科学家”,实现了“高度的科学精神与高度的革命精神相结合”。[9]336在党的历史发展中,培养、选拔和形成具有“革命家”和“学者”双重品质的领导人和领导集体,是保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断推进的根本条件。

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需要的理论家?毛泽东曾论述过。他说:“是要这样的理论家,他们能够依据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正确地解释历史中和革命中所发生的实际问题,能够在中国的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种种问题上给予科学的解释,给予理论的说明。”[19]814不可否认,现实中存在着一批“学理型”或“学院式”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也不能完全否认他们在阐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学理中、在传播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中的作用。但是,由于他们缺少“革命家”的实践品质,所以尽管在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认识方面和在马克思主义传播方面作出了贡献,但在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方面难以有更大的作为。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主体角度看,既需要我们的理论工作者向马克思、恩格斯那样“躲进书房”,更需要向他们那样“走向社会”,在理论和实践的统一中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推向前进。

七、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路径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质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结合”体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本质,也揭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基本的方法和路径。

首先是思想方法问题。要实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确立正确的思想方法是关键,而这一方法简要地说就是“实事求是”。“要从国内外、省内外、县内外、区内外的实际情况出发,……不凭主观想象,不凭一时的热情,不凭死的书本,而凭客观存在的事实,详细地占有材料,在马克思列宁主义一般原理的指导下,从这些材料中引出正确的结论。” [19]801这一方法与教条主义、经验主义方法格格不入,它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内容和中华民族形式的统一,体现了唯物论、认识论和辩证法的统一,是无产阶级的根本方法论。

除了思想方法以外,还有一些具体的路径和方法。其一,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来研究和分析中国具体实际。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两大要件:一是“马克思主义”,一是“中国实际”。要把二者“结合”起来,“搞清实际”与“吃透理论”同样重要。所以,“搞清实际”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要求,也是一种具体的方法。其二,用中国的语言和风格表达马克思主义。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应有之义。要把马克思主义“化”成中国语言、中国作风、中国气派。这样的马克思主义才是“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才容易为中国的人民群众所掌握。其三,根据新的情况和新的实践创新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既是马克思主义“应用”的过程,又是发展马克思主义的过程,而要发展则离不开创新。创新是发展的动力,也是“中国化”的核心所在,更是“中国化”的必然要求和重要方法。其四,调查研究。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这个结合的过程,始终是以调查研究为前提、为依据的。也就是说,是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实现并不断深化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的结合和统一的。”[25]304其五,总结经验。毛泽东曾说,我们共产党人是靠总结经验吃饭的,“人类总得不断地总结经验,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所前进”。[26]270邓小平说:“我们现在的路线、方针、政策是在总结了成功时期的经验、失败时期的经验和遭受挫折时期的经验后制定的。”[27]234他们的话,一语中的,从方法论上道出了“总结经验”之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意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是一个不断总结经验的过程,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形成往往是先对“经验”(包括成功的经验、失败的经验,历史经验、实践经验等)进行总结和概括,再进行理论上的抽象和加工,最后形成“体系化”的理论成果。毛泽东思想也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也好,其形成过程都是如此。“总结经验”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阶梯”。

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一个非常复杂过程,它需要通过多种途径和方法才能实现。其方法论的研究还需要学术界深入探讨。

八、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规律

规律是经验的总结,但与经验不可以等同。哪怕是再成熟的经验,都有一定的局限性,而规律则属于更高层次带有本质性的东西。学界已经为认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规律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取得了颇为丰富的成果。有学者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规律是‘结合律”。[28]有人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主要有共性个性统一、理论实践统一、历史逻辑统一“三大规律”。[29]有人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八大规律”。[30]还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十个规律”。[31]以上成果集中体现了理论工作者的智慧和勇气,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下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基本规律的认识水平。在此,无意对各种观点进行一一评述,想强调的是,目前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规律的探讨不同程度存在着要么简单化、要么“泛规律化”的情况。比如,认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只有一个规律,即“结合律”,这种看法就过于笼统和简单化,而八大规律、十大规律的看法则有把“经验”与“规律”混同之嫌。实际情况是,规律虽然客观存在,但是要发现它、认识它并不那么容易,同时,规律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对规律的研究,我以为应持慎重的态度,应该首先找到发现规律的正确方法和路径。2004年9月,龚育之在主持中央交办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及基本规律”课题研究时曾提出,规律难以把握,而且容易空泛,所以最好将“基本规律”改为“基本经验”,认为这样更易接受,也更好操作。同时,他还指出,“基本经验概括起来就是基本规律”,可以把经验总结达到规律性认识的高度。他的建议得到了中央的批准。[32]这件事,一方面表明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规律的认识确实非常困难,另一方面它又给予我们以重要的启示,可以先从总结基本经验入手,随着人们认识的深入而逐步总结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规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在矛盾斗争中实现的,理论和实践的关系处在这个矛盾的中心位置,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其他矛盾具有普遍制约性。它的辩证运动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力量,也显现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基本规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还是在各种思想的争论甚至是斗争中发展的。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马克思主义仍然必须在斗争中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在斗争中才能发展,不但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必然还是这样。……当着某一种错误的东西被人类普遍地抛弃,某一种真理被人类普遍地接受的时候,更加新的真理又在同新的错误意见作斗争。这种斗争永远不会完结。这是真理发展的规律,当然也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的规律。”[33]230毛泽东的论述,同样适用于人们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规律的总结和阐释。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学科“基础理论”问题还应该包括学科自身建设的理论问题。好在自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成为一个独立学科以来,同行们一直注重这方面的思考和研究,内容涉及学科定位、学科性质、内在体系、研究对象、研究目的、研究内容、核心概念、话语体系、人才队伍培养、学位点建设、课程建设、学术刊物建设、学术组织建设等方面,已初步形成学科建设理论的大体框架。当然,对有些问题的认识需要强化和深化,有些领域有待进一步开拓。以上论述均是纲要式的,诸多内容未充分展开,有些认识也不一定恰当,有待于将来再求教于学术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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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陆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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