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话向党说”

闰生

日历上，已揭开十二月十七日的一页，祖国的万千考生却如同相聚在明媚的春天。啊，像春苗得雨，蓬勃向上。似百花争艳，朵朵向阳。沙沙笔尖，释放出金色的理想，倾吐着忠心赤胆。党啊，我们庄严地接受您神圣的挑选！

在这荣幸的时刻，在这激动的时刻，怎不叫人浮想联翩，引忆当年。

就在这样的考场上，万恶的“四人帮”耍出阴谋手段，进行了卑劣的表演。他们炮制《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抛出了一个交白卷的反潮流英雄，并歇斯底里地鼓噪，这是“有棱有角的石头”，要砸烂“教育战线十七年黑线专政”，“要和十七年对着干”。他们倾巢出动，以“石”打人，反“回潮”，反复辟，四处闹学，恶浪翻卷。我们的周总理、邓副主席主持下的生机勃勃的大好教育形势不见了，勤学苦练专业知识本领的人成了“精神贵族”，成了“白专”。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的园丁成了“修正主义”的推销员。广大青年学子求学不成，想学不敢。高考停止，交白卷上大学，闹而优则仕，学校成了“四人帮”物色帮凶的场所。真是人妖颠倒，是非混淆，一时下，多少青年遭贻误，多少人才被埋没。“万马齐喑”，人民看在眼里，怨在心间。

……

春雷一声震大地，雨过天晴朝晖起。敬爱的华主席、党中央继承毛主席的遗愿，一举粉碎了“四人帮”，人民解放了，教育解放了。“四人帮”受到了历史的审判，他们的罪恶勾当得到了彻底清算，恢复高考，教育又迎来了新的春天。

看：考场内，万千学子奋笔写华章。考场外，军民龙腾虎跃新长征。倾吐吧，金色的理想升起，为了四个现代化，为了共产主义美好的明天！倾吐吧，赤胆忠心，肺腑之言：一颗红心，两个打算，听从党召唤，服从党安排。祖国的每一个地方、每一片土地，都是我们施展才华、实现理想的乐园！

上面这些文字的标题叫作《写在考场上》，还有那张泛黄了的准考证照片，笔者已经把它们整整收藏了40年。虽然其文口号化了些，但它存留着一代人、一个时代的命运和记忆。

在新中国的历史上，1977年绝对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一年。这年10月，国务院下发文件，恢复停止了10年之久的高考制度，从而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当我们乡得知恢复高考的消息时，已经要开始申请报名了，距离考试日期只剩下1个多月。我放下手中的锄头，准备参加高考，第一件事是跑到湖南怀化辰溪县城照了这张用于贴准考证的照片。那时没通公路，从我家偏僻的小山村步行到辰溪县城八一照相馆，来回得走40多公里，天没亮就动身，天黑后才回家。加上要一个星期再去取相片，花了两个白天和黑夜。

说是准备高考，其实一没条件，二没时间。我是1973年元月高中毕业的，作为“回乡知青”（城里来的叫“下放知青”），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里锻炼快5年了，这时已经是生产队的主要劳动力，白天队长把工排得满满的，一方面不能误生产队的工，另一方面自己也要靠挣工分吃饭，只有晚上才能在煤油灯下看看书。好在我算是有心人，上学时的课本都保存着，成了仅有的复习资料。

在准备高考，复习语文时，我试着写了两篇文章。一篇是应时而作，批判“四人帮”的政论文；一篇是抒情散文，标题为“写在考场上”。想不到试写的这篇抒情散文，与当年湖南高考作文题“心中有话向党说”相近相通，这不仅使我在考场上能够顺利发挥，还存留下“应试之作”的底稿，让我得以“敝帚自珍”。那年语文考试是百分卷，作文60分，其他40分。像将“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注上汉语拼音，将《曹刿论战》中的“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那段古文译成现代文等考题，我都做得比较顺手。虽然没有公布分数，我也一直不知道考了多少分，但我清楚自己考得最好的一科是语文。

俗话说“男儿行时一早晨”。这次真的是时来运转，或许沾了作文的光，我收到了湖南师范学院（今湖南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说出来也不怕丑，当时我高兴得不会说话，只会哭，想不到自己能考上。因为我梦寐以求能有继续读书的机会，因为我朝思暮想想改变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刨食族”生活现状。那时能上大学，意味着不仅仅是有书读，还包分配工作，吃国家粮，有铁饭碗。

因为当年高考在12月进行，此时各级各类学校差不多要放寒假了，因此，录取的新生要在次年春季才入学。后来我接到入学通知，被分配到湖南师院黔阳分院（今怀化学院）就读。记得当时填报志愿可以选3所学校，还有一条就是“是否服从分配”。我只选了湖南师院，另加“服从分配”，因为听说读师范专业的学生自己不需要出伙食费。另外，我原本报考的是理科，数学专业，结果与所报志愿完全不一样，学中文专业。心想除了我特别填报了“服从分配”的原因，更可能是由于自己的数学考得太差，不如“心中有话向党说”说得好。

尽管后来有人认为那时高考的试题太简单，须知当年要考上却难上又难。1977年全国570万人参考，录取27万，录取率还不到5%。湖南辰溪或许比全国更低，我所在的考点就是例证。

當时因为参考的人多，除了县城考点，每个区（县的派出机构，管辖一片区的乡镇）设一个考点。我参加的区考点有4个乡（当时叫公社），具体多少人参考不清楚，应该有好几百，而考试的结果差点儿被“剃光头”，先是只有我一个被录取，因为扩大招生加录了一个。一共考取2人，计算录取率的话，连1%都达不到。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我毕业的时候，国家又恢复了“选调生”制度，我被作为“应届优秀大学生”选派到党政部门工作。虽然做不来什么大官，但有做事的大舞台。国家给我俸禄，人民给我荣誉。现在领着正处级公务员养老金，享受着省部级劳模待遇。当看到 《文史博览》“恢复高考40年”征文启事时，我按捺不住将自己的经历感想倾吐出来，因为“恢复高考”改变了我的命运，因为上大学成就了我的人生。不忘“心中有话向党说”，我愿把知恩、感恩之情，爱党、护党之心，传给后人，留予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