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娟
2017年春天,《航拍中国》火了!江河湖海,森林沙漠,山的脊背,海的瞳孔,这些震撼又新鲜的画面,使得它在豆瓣网上的评分高达9.4,网友认为堪比BBC(英国广播公司)大作。它还登上了美国纽约时代广场,在纳斯达克巨型屏幕上连续播放。无数海外游子含泪感叹:“真的美哭了!”与此同时,《航拍中国》总导演余乐也引起人们的关注,他是如何“烹饪”出这部中国有史以来航拍规模最大的纪录片的?
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余乐,福建人,2004年从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毕业后,在中国传媒大学读了3年研究生。在北京上学期间,他独立拍摄过不少纪录片。其中,纪录片《河姆渡猜想》还获得了第9届四川电视节“金熊猫”国际纪录片人文类最佳创意奖。之后,余乐进入中央电视台科教节目制作中心工作。2007年到2014年,他先后拍摄了《公元1644》《案藏玄机》《历史的拐点》等系列历史纪录片,并获奖无数。看了《鸟瞰德国》这部知名的航拍纪录片后,余乐怦然心动,决心有一天自己也要航拍中国。
2015年秋天,机会终于来了。中央电视台有关领导找到余乐,说要拍摄一部反映中国整体风貌的大型航拍系列纪录片,当时,余乐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值得拍!”
《航拍中国》这个项目很大,涉及23个省、5个自治区、4个直辖市和2个特别行政区,共计34集,计划5年完成。第一季6集被列为2016年中央电视台重点项目,共拍摄海南、陕西、新疆等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第一步是拍摄团队去实地勘景,其实在此之前,余乐已经带着导演组成员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他们的参考资料清单上,有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也有各类旅行杂志和攻略以及Google Earth(一款谷歌公司开发的虚拟地球仪软件,它能把卫星照片、航空照相和GIS布置在一个三维地球模型上)等软件。
拍摄全航拍镜头的纪录片,在中国还没有人做成过,所以,作为《航拍中国》总导演的余乐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经过4个多月的调研,团队按照“大、美、奇、变”的创作原则,为第一季涉及的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收集到100多个预选拍摄地点,并在地图上标注出来。余乐斟酌后,从中精心筛选出40个重点拍摄点。他设想一集节目50分钟,大概讲解30个地点。第一季中,他把大多数地点的画面控制在了一分半钟左右。
余乐和他的团队还制作出一本厚厚的拍摄目标书,有点类似分镜头脚本,内容详细到某一个拍摄对象需要几组镜头,又分别从什么角度拍。
新疆是第一季中最先确定下来的拍摄地。余乐说:“因为是第一季,我们也希望把最精彩的内容放在里面,新疆的地理特点很明显,面积很大,从空中看地貌、看山川、看河流,都特别合适,拍摄它是一个总体的考量。”
新疆地域广阔,地貌复杂,摄制组对此早有准备,为新疆制订了较其他拍摄地更高的预算方案。240天的拍摄过程中,摄制组前后派出5个无人机组、50多人参与拍摄,仅在新疆本地就租用了9辆车,加上节目组的自带车辆,在新疆大地上往返前行,浩浩荡荡。
正式拍摄从2016年3月下旬开始,从春天的斑斓、夏天的蓊郁、秋天的金黄,拍到冬天的雪白。
拍摄过程充满《鬼吹灯》的味道
余乐介绍说,在新疆的航拍过程中,缺水、高温、风沙是摄制组面临的主要问题,他们需要不断挑战生命禁区。对于全程参与指导拍摄“新疆篇”的导演王连明来说,此次拍摄,无疑也是他職业生涯中的一次巨大挑战。
首先,他们要面对天气恶劣的问题。2016年3月底,摄制组计划在鄯善县拍摄一组库木塔格沙漠的镜头,一行人在鄯善县待了整整一个星期,只有两个下午能真正工作,其余时间都在等风停。
“风沙太大了,根本没办法开设备。”王连明说。这一次拍摄以失败告终。直到7月下旬,摄制组才再一次前往鄯善县拍摄。“那时候,一天里最热的时段地面温度能达到70℃,可那个时段正是摄制组拍摄前的准备时间,大家热得实在受不了,便苦中作乐,试着在沙漠里煎鸡蛋,结果还真煎熟了!”王连明介绍说。
其次,他们要想办法规避地形带来的潜在危险。有一次,摄制组从位于天山以北的巴音布鲁克到位于新疆以南的库车县转场,直升机在飞越天山达坂时,前方遇到雷阵雨,返航已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飞,直到飞机安全降落,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无限风光在险峰,新疆的美是摄制组拍不够的动力。每一个季节、每一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魅力,新疆地域广阔,每到一个新的地点就会有新的发现。比如,摄制组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上空看到的沙漠,特别像人体心脏剖面的血管,视觉冲击力很强,大家深深地被震撼了。
再比如,4月的江布拉克,从半空上看,能看到那种只有高山草原才有的奇美景象,麦田吐新绿,美到让人陶醉。到了8月他们再去江布拉克时,时值初秋,风吹麦浪,漫无边际,两个季节两种巨大的反差,美到让人流连忘返。
让余乐印象最深刻的是,摄制组对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楼兰古城的拍摄,他回忆说:“那个地方是生命禁区,手机没有信号,几百公里之内没有任何活的东西,里面的地貌感觉完全都一样。到了晚上一片死寂,人进去很容易迷失,找不到方向。7月气温极高,那里更是一片死亡之地,连汽车轮胎都会被熔化掉。摄制组想进去拍摄,被当地的向导制止了。据向导说,只要太阳一落,人在那里走上100米就可能再也走不回来了,充满了《鬼吹灯》的味道。”
让余乐心有余悸的是,在拍摄有“沙漠地下暗河”之称的新疆坎儿井时,拍摄团队差点迷失在茫茫荒漠中。
《航拍中国》全部采用直升机和无人机相结合的拍摄方式,余乐解释说:“用直升机拍摄,不仅可以悬停,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拍摄速度,各种高度、各种角度都能拍。用无人机拍则更灵活一些,能拍到更生动的细节,它也能飞往更危险的环境。”
大半年的拍摄,给余乐感触最深的是等待,等待适合拍摄的光线往往需要一星期的时间。在拍摄新疆赛里木湖时,湖区气候多变,停机点连续3天风力都在10级左右,不要说拍摄,连起飞都成为一种奢求。摄制组每天只能在现场等待、观望,在瞬息万变的天气中寻找最佳的起飞时机,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
除了漫长等待,在航拍过程中有时稍有不慎还会出现险情。在用无人机拍摄火焰山金箍棒时就发生了意外。无人机“飞手”和“云台手”的任务是,对着金箍棒做一个“刷锅”的拍摄动作。在无人机拍摄的基本动作中,这是最难的一个,需要“飞手”和“云台手”的默契配合,一个掌握飞行角度,另一个掌控摄像机旋转的角度,只有这样才能拍出流畅连贯的环绕镜头。拍摄时,由于“飞手”对无人机与金箍棒之间的相对距离判断不足,导致无人机一头撞到金箍棒边儿上的孙悟空雕塑上。“多亏是无人机,如果是载人直升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想起此事,余乐和王连明仍心有余悸。
在第一季中,“新疆篇”是最受观众好评的。《西游记》里出现过的火焰山,小学课本里描述过的吐鲁番葡萄,是许多人对新疆的大體认知,而片中出现了大量过去荧屏上罕见的画面,颠覆了人们的想象力:草原上的河流受外力影响极易改变流向,全长600多公里的开都河的弯道达1万多处,远超古诗词中的“九曲十八弯”;天山北坡,湍急的河流冲刷着山坡,将不同颜色的砂岩彼此混合,整个山坡仿佛是一幅巨大的抽象画;沙漠既有宛如叶脉的奇特肌理,又有翻滚的流动沙丘,让人不得不感慨自然造化的神奇;满山的粉色杏花树,鲜红的辣椒国旗,白色的棉花田,暗红色的番茄地,这些颜色足以让人感到吃惊,再加上沙漠起伏,天山皑皑,美得简直让人窒息。
成功霸屏纽约时代广场
余乐说:“在拍摄动物时,摄制组多采用无人机拍摄,其噪音小,不会过度打扰到动物,也便于近距离拍摄。”
拍摄细节在目标书中列得清清楚楚,但在具体拍摄时常常会有意外的收获和惊喜。余乐激动地说,他们曾拍到一群野生羚牛,向导说,当地人已经20年都没有看到过成群的野生羚牛。最让人惊艳的是,棕色熊猫的发现。秦岭山区生活着300多只野生大熊猫,这是地球上最容易遇到野生大熊猫的地方。他们在秦岭大熊猫野化培训佛坪基地拍摄到的“七仔”,是全球现存唯一的一只棕色大熊猫。
此外,摄制组还拍摄到包括金丝猴、朱鹮、普氏野马、野驴、东北虎在内的珍稀野生动物,它们大都生活在深山密林里,平时难得一见。
在第一集“海南篇”里,有这样一句解说词:“给你一双鸟儿的眼睛,我们可以一起俯瞰海南。蓝天白云之下,海南岛像一枚碧绿的翡翠,静静地躺卧在南中国海的波心。”2016年8月底,摄制组前往海南三沙市拍摄。刚到那里,他们就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衣服被汗水打湿结出盐粒,但他们根本顾不上这些,他们要做的是捕捉有利时机,为观众呈现三沙美丽到极致的画面:一代代生长繁衍的珊瑚礁形成巨型的礁盘,托起珍珠般的七连屿;绿树葱茏的赵述岛基础设施逐步完善,渔民安居乐业;永乐群岛中的蓝洞仿佛是大海的瞳孔,激发着科学家探索的兴趣……
余乐说:“这片湛蓝的国土,对中国人而言总归有着特殊的地位,但只有到过三沙,看过那片表里俱澄澈的蓝海,才能深切感受到南海的迷人魅力,你会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你听说过的三沙之美,只是这里的点滴,它比所有的传说都美,美得超乎想象!”
在余乐看来,航拍解放了以往拍摄的空间局限,他说:“你会觉得世界无限大,自然无限美。比如南海的蓝洞,它是目前全球最深的海洋蓝洞,深度超过300米,美得令人难以形容;还有塔克拉玛干沙漠,在地表上你永远没有办法想象沙漠的全景是什么样子,但是在高空中你会看到,延绵的沙丘、沙垄就像人体的毛细血管,大得超乎你的想象。”
余乐说,《航拍中国》的主题,表达了所有中国人对中国这片土地的自信与热爱。单单是第一季的拍摄,就动用了16架载人直升机、57架无人机,总行程近15万公里,相当于环绕赤道四圈。
“你见过什么样的中国?是960万平方公里的辽阔,还是300万平方公里的澎湃,是四季轮转的天地,还是冰与火演奏的乐章……”《航拍中国》“海南篇”引人入胜,让观众看完之后,心中是满满的爱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