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姝
摘要:西周时代的“献诗”“采诗”制度是以服务于礼乐制度为目的的,而春秋时期这种制度则由服务于“辨妖祥”的宗教目的逐步转变为服务于“听于民”的政治目的。与这一转变相伴而生的就是由诗、乐、舞三因素合一逐渐向诗与乐、舞二因素脱离的转变,使诗歌完全通过自己的语言符号所代表的语义发挥其社会政治功能,诗歌创作方式随之开始由集体创作逐渐转化为个人创作。正是贵族诗人群体构成形态的多元化,促进了我国古代诗歌创作方式的重要变革。
关键词:春秋时期;贵族阶层;诗人群体;构成形态;创作方式
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17)04-0144-07
中国早期诗歌创作载体与世界各民族早期文学形态一样,经历了一个由前文字时代“口耳之言”向文字时代“书面之文”转变的漫长历程。与此伴随出现的,自然是创作方式由以集体累积型创作为主向以个体独立创作为主的转变。在这一创作方式的转变过程中,正是贵族诗人群体完成了诗歌形态由歌谣向乐歌再向徒歌的转变。而春秋时期(前770—前453)贵族诗人群体的诗歌创作,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这一时期,除了许多佚名诗人之外,现可考知的族属、世系、事略与作品的贵族诗人有38人,传世诗作有56首(含逸诗28首),占全部传世诗作229首的1/4。这些分布于这一时期不同历史阶段的贵族诗人,虽然其社会阶层、文化背景、诗学修养、审美理念、师学对象等各不相同,但都通过各自不断的艺术实践,为诗歌创作繁荣作出了重要贡献,也为中国后世诗歌创作逐步实现族群化、家族化、学派化、流派化奠定了坚实根基。本文拟从春秋时期不同历史阶段贵族诗人群体构成形态的演变历程,来考察中国早期诗歌创作方式由以集体为主向以个体为主的转变历程,进而探讨中国古代贵族诗人群体与诗歌创作方式之间的互动关系。
一、春秋前期的贵族诗人群体
这一历史阶段(前770—前682)可考知族属、世系、事略与作品的贵族诗人凡12人,传世诗作凡19首(含逸诗2首)。具体情况如下:
平王宜臼(前?—前720),姓姬,名宜臼。为帝喾高辛氏元妃姜嫄子后稷弃之裔,宣王静之孙,幽王宫湦太子,申后所出,丰王伯服(伯盘)、携王余臣之兄,太子泄父、王子狐之父。幽王八年(前774),宜臼出奔西申(在今陕西省宝鸡市眉县附近),九年(前773)僭立为“天王”,十一年(前771)继立为周天王。平王(宜臼)元年(前771)东迁雒邑(在今河南省洛阳市王城公园一带),在位凡五十一年(前771—前720)。其传世诗作有《裳裳者华》(见《诗·小雅》)。
家伯父,姓姬。本氏贾,别氏家,字父,行次伯,文王(西伯)昌之孙、武王发庶子唐叔虞之裔,身为王室宰夫(掌治朝之下大夫),历仕幽、平二王(前781—前720在位),名、生卒年皆未详(前770在世)。其提出“作诵以究王讻”(《诗·小雅·节南山》)①说,传世有《节南山》(见《诗·小雅》)一诗。
凡伯,姓姬,氏凡,爵伯。凡伯为周文王姬昌之孙、周公旦庶子凡伯之后,继任凡国(都邑即今河南省卫辉市西南故凡城)之君,入为幽、平二王卿士,名、字、生卒年皆未详(前781—前770在世)。凡伯主张“犹(猷)之未远,是用大谏”(《诗·大雅·板》)②,传世诗作有《板》《召旻》《瞻卬》(俱见《诗·大雅》)3首。
卫武公和(前863—前766),姬姓,名和,谥武,侯爵,尊称公。卫武公为文王昌庶子康叔封之后,顷侯之孙,僖侯之子,共伯余之弟,庄公扬、公子惠孙、公子亹之父。卫武公于厉王十五年(前843)继立为卫国国君,厉王十六年(前842)在西周“共和”时期摄政称王,共和十四年(前828)归政宣王静,平王元年(前770)袭祖职为王室司寇(掌刑典之卿),三年(前768)平王命之为“公”,五年(前766)薨,在位凡七十七年(前843—前766)。卫武公提出“抑抑威仪,维德之隅”(《诗·大雅·抑》)③说,主张“岂弟君子,无信谗言”(《小雅·青蝇》)④。传世有《青蝇》《宾之初筵》(俱见《诗·小雅》)、《抑》(见《诗·大雅》)3首诗。
郑莊公寤生(前757—前701),姓姬,名寤生,谥庄,伯爵,僭称公。郑庄公为周厉王胡之后,郑桓公友之孙,郑武公滑突世子,公子段(共叔段、太叔段)、公子繁(原繁、原伯)之兄,昭公忽、厉公突、公子亹、郑子(公子仪)、公子阏(子都)、公子曼伯(檀伯)、公子元、公子吕(子封)、公子语(子人)之父。郑武公二十七年(前744)继立为君,且袭祖职为王室司徒(掌民事之卿),在位凡四十三年(前743—前701)。他提出“天而既厌周德”(隐十一年《左传》)⑤说,传世有《大隧歌》(见隐元年《左传》)一诗。
苏成公,姓己,谥成(一作“信”),公爵,祝融八姓(陆终六子)氏族部落支族己姓昆吾之裔。身为周平王、周桓王之际苏国(都邑即今河南省焦作市温县西南故温城)之君,名、字、生卒年皆未详(前712在世)。他提出“作此好歌,以极反侧”(《诗·小雅·何人斯》)⑥说,传世有《何人斯》(见《诗·小雅》)一诗。
卫公子职(前?—前688),姬姓,名职,其后别为右公氏。公子职为卫康叔封之后,卫武公和之孙,庄公扬之子,孝伯、桓公完、公子州吁、宣公晋、公子洩庶兄弟,宣公世子急(急子,“急”一作“伋”)之傅。卫惠公四年(前695),公子职与公子洩立公子黔牟为君,十二年(前688)为卫惠公所杀。公子职传世有《鹑之奔奔》(见《诗·鄘风》)一诗。
郑武姜,女,“武”为其夫谥,“姜”为其姓,南申(都邑即今河南省南阳市)侯之女,武公滑突夫人,庄公寤生、公子段之母,生卒年未详(前761—前722在世)。武姜传世有《大隧歌》(见隐元年《左传》)一诗。
卫庄姜,女,“庄”为其夫谥,“姜”为其姓,吕尚(太公望、师尚父、姜子牙)之后,齐成公脱(一作“说”)之孙、庄公购(一作“赎”)嫡女,太子得臣之妹,僖公禄甫(“甫”一作“父”)姊妹,卫庄公扬夫人,桓公完嫡母,生卒年未详(前753—前717在世)。她主张“终温且惠,淑慎其身”(《诗·邶风·燕燕》)⑦,传世有《绿衣》《日月》《终风》《燕燕》(俱见《诗·邶风》)4首诗。
卫公子职夫人,为宣公世子急傅母,族属、世系、姓名、生卒年皆未详(前701在世)。她的传世有《二子乘舟》(见《诗·邶风》)一诗。
卫宣夫人,“宣”为其夫谥,“姜”为其姓,为吕尚之后,齐庄公购之孙,僖公禄父之女,襄公诸儿之姊,卫宣公晋夫人。卫宣公夫人本人的名、字、生卒年皆未详(前697在世)。她的传世有《柏舟》(见《诗·邶风》)一诗。
楚文夫人,即息妫,“文”为其后夫之谥,“妫”为其姓,陈国公室之女,初为息侯夫人,后被楚文王熊赀掠为夫人,生堵敖熊囏、成王熊恽。她的名、字、生卒年皆未详(前684—前666在世)。她提出“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庄十四年《左传》)⑧说,主张“妇人不事二夫”贞节观,倡导“舞也,习戎备”(庄二十八年《左传》)⑨古制,传世有《大车》(见《诗·王风》)一诗。
在上述12位诗人中,就社会阶层分布而言,包括周王、王室公卿、诸侯国君与公室大夫四个阶层⑩:平王宜臼为东周天王,武公和乃卫国(都邑即今河南省鹤壁市淇县)之君入为王室“三公”摄卿事寮司寇者,庄公寤生乃郑国(都邑即今河南省新郑市)之君入为王室“三公”摄卿事寮司徒者,凡伯乃凡国之君入为王室卿事寮卿士者,家父为王室卿事寮宰夫,苏成公为苏国之君,卫庄姜、宣夫人、楚文夫人、郑武姜皆为国君夫人,卫公子职为大夫,公子职夫人为大夫之夫人。
由此可见,这一时期由于依然是“天下有道”的社会,“礼乐征伐”依然“自天子出”(《论语·季氏篇》),故贵族诗人群体自然由王室与诸侯国两大部分构成,主要形成了三大诗人群体:一是以周平王宜臼、卫武公和、凡伯、家父、郑庄公寤生等为代表的王室贵族诗人群体,二是以苏成公、卫公子职等为代表的诸侯国男性贵族诗人群体,三是以郑武姜、卫庄姜、公子职夫人、宣夫人、楚文夫人等为代表的诸侯国女性贵族诗人群体。而正是这三大贵族诗人群体与许多佚名贵族诗人、平民诗人一道,通过自己的创作实践,形成了这一时期诗歌创作独特的文学景观:“正雅”息而“变雅”盛,“正风”歇而“变风”兴。
这里,我们特别应该关注的是王室与公室外朝卿事寮与内朝太史寮两大系统的贵族诗人群体。在春秋中期以前(前770—前547),由于卿事寮之卿士依然具有“秉国政”之权力,他们自然是诗歌创作活动的主要群体之一;而卿事寮大夫,则一直是春秋时期诗歌创作活动最为活跃的群体。这些卿事寮之卿大夫,其写作旨趣多在“人道”——关注人事,探求社会发展规律,充满人文主义伦理精神,闪耀着唯物主义思想光芒。而太史竂系统的社会地位虽有所下降,但其卿大夫则是最典型的中上层知识分子,依然是诗歌创作的主要诗人群体之一。这些太史寮之卿大夫,其写作旨趣多在“天道”——关注神事,探求自然变化法则,借“天道”以说“人道”,充满宗教神学理性精神,洋溢着客观唯心主义哲学色彩。正是他们从“人道”与“天道”两个视角,把所谓“变雅”作品的创作推向了极致。足见他们无疑是促使创作方式变革的功臣。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諸侯夫人,大夫内子,并能称文道故,斐然有章”,她们“并与男子仪文”(清章学诚《文史通义·内篇五·妇学》)。可见,贵族女性诗人群体的出现,无疑是这一时期贵族诗人群体构成形态的闪光点。
二、春秋中期的贵族诗人群体
这一历史阶段(前681—前547)可考知族属、世系、事略与作品的贵族诗人凡17人,传世诗作凡23首(含逸诗12首)。具体情况如下:
陈公子完(前705—前?),姓妫,氏陈,其后别氏敬,名完,谥敬仲,胡公满之后,桓公鲍之孙,厉公跃之子,公孙稚(稚孟夷、夷孟思)之父。敬仲本陈(都邑即今河南省淮阳市)公族,宣公二十一年(前672)奔齐(都邑即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仕为工正(掌百工之大夫),战国田齐始祖。他反对“辱高位以速官谤”(庄二十二年《左传》),传世有《防有鹊巢》(见《诗·陈风》)一诗。
晋士蒍,姓祁,本氏杜,别氏士,其后别为范氏、随氏、刘氏、士吉氏、士季氏、士弱氏、司功氏,名蒍,字子舆,杜伯之子隰叔之裔,士谷(士缺)之父,本杜(都邑即今陕西省西安市雁塔区)人,其先国灭徙居晋(都邑即今山西省侯马市)。献公九年(前668),士蒍被任命为大司空(掌工事之卿),生卒年未详(前672—前650在世)。他提出“礼、乐、慈、爱,战所畜”(庄二十七年《左传》)说,传世有《狐裘歌》(见僖五年《左传》)一诗。
晋优施,“施”为其人之名,为晋俳优(乐师、舞师之属),族属、世系、生卒年皆未详(前666—前656在世)。他提出“知辱可辱,可辱迁重”(《国语·晋语一》)说,传世有《暇豫歌》(见《国语·晋语二》)一诗。
晋介推(前?—前636),即介之推(介山子推、介子推),氏介,名推(一作“绥”),尊称子。晋献公二十二年(前655)随公子重耳(文公)出亡,晋文公元年(前636)隐于绵上(晋地,在今山西省介休市东南四十里之介山下)而卒,族属、世系皆未详。他提出“言,身之文”说,反对“贪天之功以为己力”(僖二十四年《左传》),传世有《龙蛇歌》(见《吕氏春秋·介立篇》)一诗。
晋舟侨(前?—前632),即舟之侨,姓秃,氏舟,名侨,祝融八姓(陆终六子)支族彭姓彭祖之别秃姓舟人后裔,本舟(秃姓国,彭祖之别,楚灭之,今地阙)人,其先国灭入虢(即西虢,都邑在今山西省运城市平陆县东北三十五里),仕为大夫。晋献公十七年(前660)以其族适晋,献公二十二年(前655)从晋公子重耳出亡,文公五年(前632)为文公所杀。他提出“民疾君之侈也,是以遂于逆命”(《国语·晋语二》)说,传世有《龙蛇歌》(见《说苑·复恩篇》)一诗。
郑公子士(前?—前623),姓姬,名士(一作“素”),为郑桓公友之后,厉公突之孙,文公捷第四子,江嬴所生,穆公兰、世子华、公子臧之弟,公子瑕、公子俞弥、公子带之兄,仕为大夫,穆公五年(623)朝楚时被酖死。其传世有《清人》(见《诗·郑风》)一诗。
秦康公罃(前?—前609),姓嬴,名罃,谥康,太几之孙、大骆之子非子之后,伯爵,僭称公,德公之孙,穆公任好世子,公子懋、公子弘、伯嬴、文嬴(怀嬴)、简、璧之兄,共公稻(一作“豭”)之父,穆公三十九年(前621)继立为君,在位凡十二年(前620—前609)。其传世有《渭阳》(见《诗·秦风》)一诗。
鲁公子鱼,姓姬,名鱼,字奚斯,周公旦之后,鲁惠公弗湟之孙,桓公允庶子,庄公同、公子庆父、公子牙、公子友之弟,仕为大夫,生卒年未详(前660—前656在世)。他提出国君应“敬明其德,敬慎威仪,维民之则”(《诗·鲁颂·泮水》)说,主张“颂”体诗创作应“孔曼且硕,万民是若”(《閟宫》),传世有《泮水》《閟宫》(俱见《诗·鲁颂》)两首诗。
鲁里克,姓偃,本氏理,改氏里,名克,字革,尧理官咎繇(皋陶、皋繇)之裔,理徵之后,鲁太史(掌史官,下大夫),历仕僖、文、宣、成四君凡四十六年(前627—前573),生卒年未详(前627—前573在世)。他提出“臣杀其君”为“君之过”(《国语·鲁语上》)说,主张史官应“以死奋笔,奚啻其闻之”(《国语·鲁语上》),传世有《駉》《有駜》(俱见《诗·鲁颂》)两首诗。
楚优孟,其后别氏优,名孟,楚大司乐(掌乐,为中大夫),族属、世系、生卒年皆未详(前592在世)。他反对“贪吏常苦富,廉吏常苦贫”(宋洪适《隶释》卷三著录《楚相孙叔敖碑》)的不合理吏制,主张“念为廉吏,奉法守职,竟死不敢为非”(《史记·滑稽列传》),传世有《优孟歌》(见《史记·滑稽列传》)、《慷慨歌》(见宋洪适《隶释》卷三著录《楚相孙叔敖碑》)两首诗。
鲁公孙婴齐(前?—前574),姓姬,别氏子叔,名婴齐,谥声伯,为周公旦后裔,鲁文公兴之孙,公子肸(叔肸、惠伯)之子,叔老(子叔)之父,仕为大夫。他倡导“重莫如国,栋莫如德”(《国语·鲁语上》)说,传世有《济洹歌》(见成十七年《左传》)一诗。
晋师旷,其后氏师,名旷,字子野,晋太师(掌管乐师,下大夫),族属、世系、生卒年(前559—前534在世)皆未详。他提出“天生民而立之君”(襄十四年《左传》)说,传世有《无射歌》(见《逸周书·太子晋解》)一诗。
周太子晋,姓姬,其后别氏王,名晋,字乔,为周简王夷之孙,灵王泄心太子,景王贵之兄,王孙守敬(宗恭)之父,享年十八岁,生卒年未详(前550在世)。他主张遵从“象天”“仪地”“和民”“顺时”“共神祇”五“令德”,以“受天之丰福,飨民之勋力,子孙丰厚,令闻不忘”(《国语·周语下》),传世有《峤歌》(见《逸周书·太子晋解》)一诗。
宋桓夫人(前694—前?),姓姬,“桓”为其夫谥。身为康叔封之后,卫宣公晋之孙,公子顽(昭伯)次女,宣姜所出,齐子(卫共姬)、戴公申、文公毁之妹,许穆夫人之姊,宋桓公御说夫人,太子兹父(襄公)之母,名、字、卒年皆未详。其传世有《河广》(见《诗·卫风》)一诗。
许穆夫人(前690—前?),姓姬,“穆”为其夫谥,康叔封之后,卫宣公晋之孙,公子顽季女,宣姜所出,齐子、卫戴公申、文公毁、宋桓夫人之妹,许穆公新臣(许男新臣)夫人,许僖公业(许男业)之母,名、字、卒年皆未详。她倡导诸侯女子“苞苴玩弄,系援于大国”(《列女传·仁智传》)古制,传世有《泉水》(见《诗·邶风》)、《载驰》(见《诗·鄘风》)、《竹竿》(见《诗·卫风》)3首诗。
陈懿氏孺人,即陈大夫懿氏之妻,族属、世系、名、字、生卒年俱不详(前676在世)。其传世有《凤皇歌》(见庄二十二年《左传》)一诗。
秦百里奚孺人,即秦大夫百里奚之妻,族属、世系、名、字、生卒年皆未详(前655—前627在世)。其传世有《琴歌》(见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书证篇》引汉应劭《风俗通义》)一诗。
齐杞殖孺人(前?—前550),即齐大夫杞殖(杞梁殖)之妻,族属、世系、名、字皆未详。她尊崇“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襄二十三年《左传》)古制,主张“外无所倚,以立吾节”(《列女传·贞顺篇》),传世有《杞梁妻歌》(见汉蔡邕《琴操》卷下)一诗。
在上述17位诗人中,就社会阶层分布而言,包括周王、王室公卿、诸侯国君、公室大夫、士五个阶层:太子晋视同周王,康公罃、宋桓夫人、许穆夫人为诸侯国君及夫人,士蒍为诸侯之卿,舟侨、公子士、公子鱼、里克、优孟、公孙婴齐、师旷、懿氏孺人、百里奚孺人、杞殖孺人为诸侯之大夫,优施、介推为诸侯之士。
可见,这一时期“天下”由“有道”变得“无道”,社会形态由“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转变成为“自诸侯出”(《论语·季氏篇》),故在贵族诗人群体中,王室仅太子晋1人,其余皆集中在各诸侯国,形成了两大诗人群体:一是以陈公子完、晋士蒍、优施、介推、师旷、鲁公子鱼、里克、公孙婴齐、郑公子士、虢舟侨、秦康公罃、楚优孟、周太子晋等为代表的贵族男性诗人群体;另一是以宋桓夫人、许穆夫人、陈懿氏孺人、秦百里奚孺人、齐杞殖孺人等为代表的贵族女性诗人群体。而正是这两大贵族诗人群体与许多佚名贵族诗人、平民诗人、奴隶诗人一道,通过自己的创作实践,形成了这一时期诗歌创作独特的文学景观:“变雅”息,“变风”盛,“变颂”兴。
这表明,从春秋中期开始,王室基本上没有什么诗人,而诸侯国中的卿士创作群体渐次为大夫创作群体所替代;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国人”中的“士”成为诗歌创作的主要群体之一。足见诸侯国中士大夫阶层诗人群体不仅是“变风”创作的主体,更是“变颂”创作的开拓者。
三、春秋后期的贵族诗人群体
这一历史阶段(前546—前506)可考知族属、世系、事略与作品的贵族诗人仅2人,传世詩作凡2首(皆逸诗)。具体情况如下:
晋中行吴,即荀吴,姓姬,本氏荀,别氏中行,名吴,谥穆,尊称子,敬称伯。荀吴为周文王昌庶子原伯后裔,荀庚(宣子、中行伯)之孙,中行偃(荀偃、伯游、中行献子、中行伯)之子,中行寅(荀寅、文子)之父。晋平公四年(前554)继父为卿,历仕平、昭、顷三公凡二十八年(前554—前520),生卒年未详(前554—前520在世)。他提出“赏善罚奸,国之宪法”(《国语·晋语九》)说,倡导“率义不爽,好恶不愆,城可获而民知义所,有死命而无二心”(昭十五年《左传》),传世有《投壶歌》(见昭十二年《左传》)一诗。
齐景公杵臼(前?—前490),姓姜,氏吕,名杵臼,侯爵,僭称公。杵臼为吕尚之后,顷公无野之孙,灵公环之子,庄公光异母弟,太子牙之兄,燕姬、鬻姒、胡姬之夫,安孺子荼(晏孺子)、悼公阳生、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公子鉏(南郭且于)之父,齐庄公六年(前548)继立为君,在位凡五十八年(前547—前490)。他主张国君应“鬻德惠施”以“争民”(《韩非子·外储说右上》),传世有《投壶歌》(见昭十二年《左传》)一诗。
在上述2位诗人中,就社会阶层分布而言,包括诸侯国君与卿士两个阶层:景公杵臼属诸侯国君,中行吴属公室卿士。
可见,这一时期由于“礼乐征伐”由“自诸侯出”转变为“自大夫出”(《论语·季氏篇》),故贵族诗人群体皆为诸侯国诗人,周王室已无传世作品之贵族诗人。而正是这些诸侯国贵族诗人群体与许多佚名贵族诗人、平民诗人、奴隶诗人一道,通过自己的创作实践,形成了这一时期诗歌创作独特的文学景观:“雅乐”衰,“新声”兴,“逸诗”存。
四、春秋晚期的贵族诗人群体
这一历史阶段(前505年—前453)可考知族属、世系、事略与作品的贵族诗人凡7人,传世诗作凡12首(皆逸诗)。具体情况如下:
鲁孔丘(前551—前479),姓子,氏孔,名丘,字仲尼,尊称子。孔子为商王帝乙之裔,伯夏之孙,叔梁纥(郰叔纥、郰人纥)次子,孟皮(伯尼)异母弟,母颜徵在。孔子本宋(都邑即今河南省商丘市)公族,先祖避难迁居鲁(都邑即今山东省曲阜市),仕为委吏(主委积之吏)、乘田(主苑囿刍牧之吏)、中都(鲁邑名,地在今山东省济宁市汶上县)宰(县邑之长)、司寇(掌典刑之中大夫)。其为儒家学说集大成者,传世有《去鲁歌》(见《史记·孔子世家》)、《陬操》(见《孔丛子·记问篇》)、《泰山歌》(见《礼记·檀弓上》)3首诗作。
楚申勃苏,即申包胥、棼冒勃苏,姓芈,本氏熊,别氏申,其后别为包(一作“麃”)氏,名勃苏,字胥,熊咢之孙、若敖熊仪之子蚡冒熊率(熊眴、棼冒)之后,仕为大夫,生卒年未详(前522—前475在世)。他提出“夫战,智为始,仁次之,勇次之”(《国语·吴语》)说,传世有《吴为无道歌》(见《吴越春秋·阖闾内传》)一诗。
越文种(前?—前472),姓芈,本氏熊,别氏文,名种,字子禽,一字少禽,熊坎(霄敖)之孙、武王熊通之子文王熊赀之后,南郢(即今湖北省江陵市荆州镇北五里故纪南城)人。文种初仕为宛(即今河南省南阳市北郊古宛城)令,后入越(都邑即今浙江省绍兴市),仕为大夫,越王勾践二十四年(前472)自杀。他主张“谋臣与爪牙之士,不可不养而择”(《国语·越语上》),传世有《祝辞》2首(俱见《吴越春秋·勾践入臣外传》)、《祝酒辞》2首(俱见《吴越春秋·句践伐吴外传》)诸诗。
楚陆通,即楚狂接舆,姓芈,本氏熊,别氏陆,其后别为接舆氏,省为接氏,名通,字接舆,为楚国著名耕隐之士,世系、生卒年皆未详(前489在世)。他提出“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论语·微子篇》)说,传世有《凤兮歌》(见《论语·微子篇》)一诗。
吴申叔仪,姓芈,本氏熊,别氏申叔,名仪,本楚(都邑即今湖北省江陵市荆州镇北五里故纪南城)人,徙居吳(都邑即今江苏省苏州市),仕为大夫,生卒年未详(前842在世)。其传世有《庚癸歌》(见哀十三年《左传》)一首。
鲁公孙有山,即公孙有山氏,姓姬,名有山(一作“有陉”),或襄公午曾孙,或襄公午之孙,鲁大夫,生卒年未详(前482—前468在世)。其传世有《赓歌》(见哀十三年《左传》)一首。
卫庄公蒯聩(前?—前478),姓姬,名蒯聩,谥庄,侯爵,僭称公。蒯聩为周文王姬昌庶子康叔封后裔,襄公恶之孙,灵公元世子,吕姜之夫,孔伯姬之弟,公子郢(子南)、公子起、悼公黚之兄,出公辄之父。庄公元年(前479)逐出公辄自立为君,二年(前478)为戎人所杀。他提出“天诱其衷,获嗣守封”(哀十六年《左传》)说,传世有《浑良夫噪》(见哀十七年《左传》)一诗。
在上述7位诗人中,就社会阶层分布而言,包括诸侯国君、大夫、士三个阶层:庄公蒯聩属诸侯国君,孔丘、申勃苏、文种、申叔仪、公孙有山属公室大夫,陆通属士。
可见,这一时期以鲁孔丘、公孙有山、楚申勃苏、陆通、越文种、吴申叔仪、卫庄公蒯聩等为代表的贵族诗人群体,皆为诸侯国诗人;尽管社会形态由礼乐征伐“自大夫出”转变成为“陪臣执国命”(《论语·季氏篇》),但大夫阶层依然为诗歌创作主体。而正是这些诸侯国贵族诗人群体与许多佚名贵族诗人、平民诗人、奴隶诗人一道,通过自己的创作实践,形成了这一时期诗歌创作独特的文学景观:“新声”盛,“徒歌”兴,“逸诗”存。
总之,春秋时期贵族诗人群体主要由“王—公—卿—君—大夫—士”等不同社会阶层构成,比西周时期“王—公—卿—君—大夫”的构成形态涵盖面更广泛,多元化特征更明显。西周时代的“献诗”“采诗”制度是以服务于礼乐制度为目的的,而春秋时期这种制度则由服务于“辨妖祥”的宗教目的逐步转变为服务于“听于民”的政治目的(《国语·晋语六》载晋士燮言)。与这一转变相伴而生的就是由诗、乐、舞三因素合一逐渐向诗与乐、舞二因素脱离的转变,使诗歌完全通过自己的语言符号所代表的语义发挥其社会政治功能,诗歌创作方式随之开始由集体创作逐渐转化为个人创作。这种诗歌创作方式的变革,促进了诗歌创作群体构成的多元化;而诗歌创作群体构成的多元化,则进一步促进了诗歌创作方式的变革步伐。
注释
①②③④⑥⑦〔汉〕毛亨传、郑玄笺、〔唐〕孔颖达:《毛诗正义》,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阮刻十三经注疏本,第441、548、554、484、455、298、611、618页。⑤⑧⑨〔晋〕杜预注、〔唐〕孔颖达疏:《春秋左传正义》,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阮刻十三经注疏本,第1736、1771、1781、1774、1781、1817、1958、1978、2077、2177页。⑩据《礼记·王制》,就政治地位而言,天子“三公”相当于公爵、侯爵之诸侯国君,天子卿士相当于诸侯伯爵之国君,天子之大夫相当于子爵、男爵之诸侯国君。故此将王室公、卿位于诸侯国君之前。《左传》称国君夫人曰“小君”;《论语》《礼记》称国君夫人为“寡小君”;《仪礼》或称国君夫人曰“小君”,或称曰“寡小君”。则就社会阶层而言,“夫人”亦为“君”;而卿大夫之“孺人”,士之“妇人”,庶人之“妻”,亦当与国君之“夫人”相类,社会地位皆与其夫同。〔三国·魏〕何晏等注、〔宋〕邢昺疏:《论语注疏》,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阮刻十三经注疏本,第2521、2521、2521、2529、2521页。这一时期佚名贵族诗人包括大夫与士两个社会阶层,大夫如周大夫、周南大夫孺人、召南大夫、召南大夫孺人、卫大夫、郑大夫、齐大夫、晋大夫、秦大夫、陈大夫、桧大夫等,士如成周八师军人、周戍申士卒、周戍申士卒妇人等;平民诗人主要指“国人”,如周南人、周南女、召南人、召南女、卫伶官、卫士卒、卫人、卫女、卫弃妇、鄘人、郑人、齐人、齐女、晋潘父随从、晋人、秦宫女、秦人、秦女、陈人、桧人、桧女等。〔清〕章学诚撰、叶瑛校注:《文史通义校注》,中华书局,1985年,第531页。〔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268页。先秦人名多在氏与名之间用“之”字作为语气助词,象介之推、舟之侨、宫之奇、公罔之裘、庾公之斯、尹公之他(佗)、孟之反等。说参:清刘宝楠《论语正义》卷七。〔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296页。〔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178页。〔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176页。〔宋〕洪适:《隶释》,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清晦木斋刻本,第38页。〔汉〕司马迁:《史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点校宋刻三家注本,郭逸、郭曼点校,第2414页。〔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180页。〔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111页。〔汉〕刘向:《古列女传》,上海书店四部丛刊初编1985年影印明刊本。这一时期佚名贵族诗人如黎大夫、卫大夫、郑大夫、魏大夫、晋大夫、秦大夫、陈大夫、曹大夫等,平民诗人(国人)如卫人、卫女、郑人、魏人、役人、采桑女、晋人、晋女、秦人、鲁人、曹重丘人等,奴隶诗人如魏伐木者、缝衣女、陈夏姬侍女、晋舆人、卫舆人、宋筑台者等。〔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484页。〔周〕韩非撰、〔清〕王先慎集解:《韩非子集解》,中华书局新编诸子集成1998年点校宋刻本,钟哲点校,第337页。这一时期佚名贵族诗人包括大夫与士两个社会阶层,前者如郑大夫等,后者如曹人、郑人等;奴隶诗人如郑舆人、鲁费乡人等。“新声”,亦称“新乐”,是一种有别于“雅乐”(古乐)的流行乐歌。其本为商纣王乐师师延所作宫廷之乐,周人视之为靡靡之乐,亡国之音。故周初只在民间流传,逐渐形成一种新型世俗性乐歌;至春秋后期,陆续进入诸侯公室,形成“秦声”“郑声”“晋音”“卫音”“齐音”“鲁音”“宋音”等多种音乐形态。事见:襄十一年《左传》《国语·晋语八》《论语·微子篇》《卫灵公篇》等。〔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620页。参见邵炳军:《楚公室族属、世系暨作家群体事略考》,《中国文化研究》2011年第4期。〔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631页。参见邵炳军:《阳氏、包氏、叶氏族属、世系暨作家群体事略考》,《河北师大学报》2012年第5期。这一时期佚名平民诗人(国人)如齐莱人、齐人等,奴隶如宋野人等。“徒歌”,亦称“谣”“俗谣”,是一种即兴创作的无需音乐伴奏、舞蹈扮演之诗歌,其形式犹如今之“清唱”。它是随着“诗”之辞、乐、舞三要素渐次分离后所产生的一种诗歌艺术形式,有别于辞、乐、舞三要素融合之“乐歌”“雅歌”“声诗”“歌诗”等诗歌艺术形式。参见:《尔雅·释乐》《汉书·艺文志》。〔三国·吴〕韦昭注:《国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校点清刊宋刻明道本,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校点,第410页。
责任编辑:行健
Abstract:In the West Zhou Dynasty, "offering poem" and "collecting poem" system was to serve the purpose of ritual system, but this system by the services in the "distinguishing evil from lucky omen" religion gradually transformed to serve the purpose of "Listening to the people" for political purposes in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Meanwhile, poetry, music and dance became dispersed from a centralized way. This shift made poetry entirely through their own language symbols mean to play its social and political function, while poetry collective creating way gradually transformed into personal creation. And the diversification of noble poet group′ constitution forms promoted important transforming in mode of poetry.
Key words:Spring and Autumn period; the nobility; poet group; constitution forms; creating 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