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惩罚

张爱玲

704班，是我今年新接手的一个班。小家伙们倒都很听话，但恰恰是太“听话”——不爱发言、不爱展示，使得本该趣味盎然的生物课显得异常沉闷。

那天，课正上到“神经系统的组成”一节。讲到神经元的结构时，我突然发现李冬似乎在想心事。于是，我依照平日里的做法趁势请“将”：“有请李冬上台！”李冬一愣，学生们也屏住了呼吸，都以为我要惩罚他。其实，我点他到台上，只是想请他讲述神经元的模式图。一时间，李冬有点胆怯和迟疑，他可能是担心讲不好要挨训。

见他这个同样，我心里好笑，临时改变了主意。我微笑着说：“我要请李冬做‘教学模特。”李冬如释重负，欢快地跑上讲台，按照我的比划伸出手来，配合我举起右手。我拿起红粉笔在他的手心涂了一个红点。我问大家：“同学们，如果把李冬的这只手比作一个神经元，那么这个红点相当于神经元的什么结构呢？”“细胞核！”下面的学生异口同声回答道。接着，我指向李冬的手掌、指头、手臂、袖子，学生依次说出了细胞体、树突、轴突、神经纤维等结构名称。从他们响亮的声音中，我感觉大多数孩子进入了角色。

这时，我从余光里发现，还是有少数学生没参与到这个活动中来。于是，我真的开始了“将军”——我顺便点了李冬的同桌海兵。我让他到台上以李冬的胳膊为例，复述神经元的结构。可想而知，海兵因为没认真听讲，根本不知道我说的要求是什么，到台上后一头雾水。

下面几个“逞能”的小家伙便叫开了：“海兵，和李冬一样啊，举起双手。”海兵愣了愣，犹豫不决，一会朝我这边望望，一会儿望望同学，显然他真不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我叫他本来是想批评他一顿的，见孩子们这样逗他，心底忍不住想笑。

孩子们观察到我的神态，更来了劲儿。原先的那几个“大嗓门”喊得声音更大了。海兵无助地望望下面的同组女同学，希望从她们那里得到援助。没想到，同伴们也“出卖”了他：“是的，海兵，举起双手！”海兵迟疑了几秒后，真的慢慢吞吞地举起手来——俨然一副日本鬼子投降的姿势——一时间，下面几十个“合谋者”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哈哈，海兵你不听讲，看看，被我们骗了吧，哈哈哈…”有的学生笑着指出来。再看那个海兵啊，被同学们忽悠得尴尬极了，脸顿时红到脖子根……

没想到因为我的不表态，瞬间的迟疑，让海兵出了洋相。唉，海兵啊海兵，这都是不听讲惹的祸啊！事已至此，再这样闹下去，我怕会伤了海兵的自尊。于是，我赶紧出来圆场。我走到海兵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海兵，大家逗你玩的呢！可不要往心里去啊！你看你不听讲，就无法辨别他们的话是真是假吧！所以老师要提醒你，上课要认真听讲！”说完，我又对着大伙儿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哈哈哈哈……”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生物课堂开始变得有趣了。

吃一堑，长一智。后來上生物课，海兵表现得非常积极，每一节课都会获得我的加分。上“激素调节”的时候，他居然第一个举手，自告奋勇要求讲解内分泌腺的种类以及它们的功能。我自然毫不犹豫地给他机会。意外的是，他不仅大大方方地走上讲台，而且非常熟练准确地讲述了相关内容。看得出，他之前准备了。

海兵的变化，感染了其他孩子，他们也表现出展示的欲望，尤其是那些平时自我感觉良好的学生。每次上课，这些孩子脖子都伸得长长的，双手都恨不得举起来：“老师，我来，我来！”“老师，你点我！”孩子们完全沉浸在“我能行”的自信和兴奋中。

没想到，因为我一时的“纵容”，无意中让这个开小差的海兵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竟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相信，正是这次“惩罚”促使海兵得到改变，促使班上的课堂生态得到改变。这样的“惩罚”，难道不是可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