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记事(散文)

2017-05-19 03:28刘小男
滇池 2017年5期
关键词:澡堂短裤库房

刘小男

一条短裤

大澡堂的蒸汽房,几根粗大的蒸汽管道,轰轰的响着。有两组七八十年代工人用过的老式铁皮工具箱,有女工在里面放了洗浴用品,我的也放在那里。房间里有两根铁线,大家用来晒毛巾、沐浴花等小物品。

一天,我在靠墙面的那根铁线旁边愣了几秒钟,有一样东西,它是灰黑色的、竖条纹的,是一条男人的短裤,而且是一条价格低廉、表面上看起了小球的尼龙短裤!像小时我路过某个工地铁丝网上晾的那种短裤是一样的。

短裤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接近五十岁,体型偏瘦,左手还是右手,我记不清了,总戴着白色的线手套,受过工伤的那个男人。值守澡堂的工人除了昨天刚调进来的他以外都是女人。我经常见他去单位的场馆打羽毛球,听说体力不错。

心咯噔一下,有点芥蒂。我拿了毛巾转身和女伴进了女澡堂。洗澡时我忍不住问女伴:“你刚才给看见那条短裤了?”“看见了,咋啦?”她回答的若无其事,我只有闭嘴。

那条短裤,出现在女性进进出出的场合,潜藏的、隐晦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感觉,我挥之不去。面上看,那条男式短裤被他的主人挂在那一根铁线上,被蒸汽熏热的房间里,它的水分正在被蒸发之中。实际上,他,那个男人就是那条短裤,他的样子就是那条尼龙短裤,起着一团一团的毛球。

匆匆洗完澡,我一个人先走进了蒸汽房,我把挂在那条短裤旁的衣架拿下来,晾上毛巾后,挂在另外一个铁线上。顺便把原来那根铁线上挂着的几个毛巾架连同毛巾等杂物一起拎到我这边。这是带有明显隔离和划清界限性质的行为,我不知自己潜意识想要划分的是什么,是男女有别,还是其他我自己心里明明知道的,但我就是不想说。

刚把毛巾晒好,我转身一抬头,他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工厂各种机器设备的声响实在太大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火钩和一个塑料桶,专门拣澡堂里的垃圾,包括各种洗发水的瓶子,还有妇女们丢弃的内裤以及特殊时期换下来的污秽物,我后来想他会不会因此而脸红和尴尬呢,但又觉得,是丢废物的人难受,自己的废物要一个老男人来收拾,我是这样想的。他问了一句什么,我没听见,蒸汽房间里的蒸汽“呲呲”的声音和外面设备的噪音混合着,我看见他对我笑。那笑,带着“嘿嘿,嘿嘿”的感觉,而在我曾经幼小的心灵中,笑本来应该是多么美好的啊!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却发现笑这件事情除了美好,还带着邪恶以及不安、令人颤栗的感觉,比如偷笑、暗笑、干笑、怪笑、假笑、狂笑、冷笑、媚笑、狞笑、窃笑、讪笑、奸笑、谄笑、满脸堆笑、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甚至于我在笑之前有时也会有意识的想想该怎么笑,别人的笑,有时也会无意识的猜测他或她是怎样的笑,然而那时我猜不出他的笑是什么意思。他戴着手套的手,突然抬了起来,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他的手又放下,“蒸汽小了,我进来调调水”,这次我听见他这么说。我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遇,他直视着我。我不敢看他怎样调蒸汽阀门。他的那只戴着白线手套的手,我看不见到底是一只怎样的手。但既然能干重活,一定很有力量,像我小时候看见的动画片里机器人的手,是铁质的。铁制品多么冷硬、锋利,比如铁锤、比如刀。我害怕了,这看不见的手像钳子,像铁锤,又像刀。所有的铁器都以破坏为乐,因此证明它的强硬和锋利。但,是因那条短裤引发的。

我愤恨地瞥了他一眼,迅速走进女澡堂找我的女伴。我把在晾衣间发生的小插曲告诉她,她无动于衷。我的情绪很激动,我说要把洗澡的东西拿走,不放在蒸汽房了,再也不想看见他在那个房间出现。她问,那你给来洗澡呢?我不说话。那一天,什么也没发生。

而后,我不敢把洗澡毛巾拿走。我洗澡通常要接受两重考验。短裤,那条该死的短裤,还有那只看不见真相的手。

每当下午五点,我准备去澡堂时,我就猜测是不是那个在公众场合晒短裤的男人当班。我不敢告状、不敢当面指责,也不敢把东西拿走。告澡堂管事的?去指责一条短裤出现在异性经常进出的公共场合?背后一种看不见的、摸不着的恐惧,还有被羞辱的心。它耀武扬威,甚至显示一种能力,它骄傲,自以为是,不以为然。就是这样,它表现出来的意思,也或者还有我所不能探知的意思。自此,我发现,短裤会讲话,在我小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尽管现在我也似懂非懂那条短裤的语言,并且始终弄不明白一些人的心理。

每每,我在他的眼光下去取毛巾,不得不看他晒在铁丝上不同花口的短裤。我没有办法,我不是那只手的对手,或者不是那条短裤的对手。在这些面前,我只是一个这样的人,我不敢采取任何行动。

过了许久,我忍不住又愤愤地跟女伴提起这事,她惊愕地问我,干嘛老是不“放过”“那一条短裤”?

一只水桶

那天,你摔坏了一只水桶,问我怎么办?

我,只是单位办公室一个打杂的。每逢周一一早,我开完早会,第一件最急的事情就是把全厂各单位每周需要的饮用水数量统计好,联系水厂,做好准备,周二送水。之前,我并不是干这个工作的,所以工作中的有些细节是很没有经验的。一开始,我不想接这活,因为我知道这活计看起来轻松,实际繁杂,还不得好。然而现实中,我想比我的偶像萧红活得更好一点,更长一点,我不想,像当年的萧红那样为了一顿饭钱而发愁,看见家里的桌子、凳子都想象成食物,最后死于物質的严重匮乏。所以,我牙齿都没咬一下双唇,目光淡然地把工作接下来了。

话说,我们单位的饮用水桶都是新组建部门的同志从原单位带来的,也就是说新单位一穷二白。上级主管要我做好统计,并且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总的意思就是,叮嘱我管好现有水桶,如有损坏,照价赔偿,50元一只。

我认真的当回事了,对各个部门的水桶做了认真清理和统计,一幢楼里的十五个房间,每个房间有多少只水桶,我一清二楚。有时,会有一些检修等突发情况,需要请水厂多送几桶水时,收完水后,我都得和水厂打个欠条,差空桶几只,签上名字。送水师傅历来都笑眯眯地对我说,有什么就找我,同时也说了,损坏一只 50元。我回敬他,笑眯眯的笑脸,表示认同。endprint

一开始,大家来找我领水,我都会和大家说,“以旧换新”——空桶换水,让大家保管好桶,没了、坏了,50元一个哦。大家嘻嘻哈哈中,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懂得了一只水桶,50元的价值。

那天,是早上,我记得清清楚楚。

你提着一只空桶来找我,我立马放下手中要发的几个急件,高高兴兴地带你去库房领了一桶水。路上,我们还说笑呢,彼此称赞着对方的衣服和围巾好看。你领了水朝楼下办公室走去,我回头上楼继续处理刚才的急件,我们笑眯眯地说着“再见”。

过了大概十分钟,你进门就赶紧跑到我的面前,我看你那样子,比刚刚来领水时,笑的更加灿烂了,那脸就像春天的桃花那般好看,我也笑了,这我也记得清清楚楚。我以为你有什么喜事要分享。你说,水桶在你抬进饮水机时,不小心落到地上摔坏了,还是那么笑眯眯地问我,怎么办?

我……

我……我还是笑着,可我也不知怎么办。我犹豫着,我说不出口,损坏一只桶就照价赔偿50元。可是,可是,这是你明明知道的,你一脸桃花,一脸无辜的问我,怎么办!

怎么办?

然而,还是得办。我和你一样,硬是挤出些笑容,因为毕竟这事不让人高兴,不让人高兴的事情,这笑是多么难为。可是为了让大家勉强高兴,还是得笑。我硬是没把那早已滑到嘴边的“50元一只桶”说出来,我让它又回到大脑里呆着。我笑着说,你想个办法弄一只来就可以了。尽管如此,你的笑容还是有所收敛,先前那面若桃花般灿烂的笑凋谢的太快。转而是一张凉薄的、冬的脸庞。你说,这样啊,那等回老办公室去看看,好像还有七八只空桶。我微笑着,态度和蔼的回答你,好的。其实,我不是这么有涵养的人,我的内心已经有点翻腾了。我不敢,也不能说。而我其实也不是生性懦弱的人,只是我始终没有说。

下午,你打电话给我,人没露面,我看不到你是如何一张脸。只觉得电话那头扑面而来阵阵寒意,你拐了很多弯,说了很多,与摔坏那只桶,有关的、无关的理由……才说原来科里的那七只或八只水桶没了,让我说,怎么办?

拿着电话,我还是没有说出,那就还 50元钱这句话。这句话有多难说,或者有多重,好几次,那话明明已经在嘴边了,然而我还是张不开口。无奈之余,我答复你,“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到底是什么样。当时和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第二天,再见你时,我挤出笑容,因为我其实不想笑的。而你,一脸冰霜,我的笑在你的脸上扎扎实实摔了一跤。

一周后,我们这里下了一场大雪,据说是自1983年以来最冷的天。许多人的脸,因为变天而真的“冷若冰霜”,然而内心却真的笑着迎接这个雪天。

一条鲫鱼

不早不晚,你出现在 ×车间的大桥上。

把你从桥上捡回去的人这么说。

趴在鱼缸的玻璃壁上,静静地看你。在鱼缸里呆的太久,大概有四年了吧,你身体的颜色略显淡黑,身上那光滑、泛着淡光的鳞片,层层叠叠,我数不清有多少层。这么多年你保持着近乎完美的流线型体型,这样有利于减少在水中运动的阻力,使你可以体态优雅地在水中不知疲倦、来来回回的游着,这是你一生下来就具备的优势,但只在水里。

我隔着玻璃看着你,你也隔着玻璃看着我。

我曾经是高度近视眼,然而,我做了现代先进的准离子激光手术之后眼睛视力恢复不错,透过玻璃我可以清楚地看着你在水中游泳时口和鳃盖后缘在不停地一张一合,自由呼吸的样子。这是我所能见到的生命形式。看得见的呼吸,让我意识到你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我猜测,你是否也会看到我的呼吸呢?也会和我一样感知彼此生命的存在。后来,我觉得好笑,摇摇头,瞥了下嘴巴,又叹口气,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这就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无法相知,那一瞬间我们的对视,就是永远。

你天生近视,在水底几乎为零的视力,就连你眼前 1米的东西都看不清,在水中完全依靠侧线感知水流和测定方向。所以,你经常被好吃的香饵所诱惑,却看不见那个锋利的钩子,在享受完一点点美食后就被钓起。有人做过实验 ,一条养在缸里的鱼一天之内被钓上一百多次。也听说有人曾钓到过豁嘴并且还有血的鲫鱼,那是侥幸逃脱之后的命运,仍是在劫难逃。离开水后,你的一张一合,即将结束。

那时,我站在你面前,你看不见我,我的呼吸于你是个谜。你“看我”,也不是真相,你在我眼前的样子,一片茫然,一片空洞,如一个山顶的深洞那般遥远、黑暗。然而,你提醒了我,我活着,我的呼吸。而周围人的呼吸,那一张一合的力度,我无法通过我的肉眼看到他们的呼吸,微弱得恐怕他们自己也经常找不到吧。那一年,我守在奶奶的病榻床前,病入膏肓的她,每呼进和吐出一口气,声音异常粗重,身子连同她躺着的铁床都在震颤中。那时她已完全不能说话,我多想贴到她的心上,听她堵在胸口想说的话。由于高烧不退,奶奶的嘴唇已经被烧得又干又裂。我用棉签蘸水为她滋润着唇,她喘得多么费力和艰难,上气接不上下气已是事实。眼见着她艰难的吸进最后一口气,嘴巴半张着,我还在等待,她把吸进去的那口气呼出来。然而,那一口气,我猜测是只到了咽喉部位,却没有到达肺部,无法完成她自身肌体与外界环境进行气体交换的过程,那一口氣终究没有呼出来。那年,我不想说是哪年。

那天是周五,他们按车间惯例到各个班组去检查安全工作,在回来的路上,她在那个大桥上的地面看见你。离开水,你的呼吸极其艰难和孱弱。你呼吸的器官是鳃,里面有大量的鳃丝,含有毛细血管,在水中,鳃丝展开,使水中的溶解氧进入血液,而血液中的二氧化碳进入水中,完成气体交换;离开水后,鳃丝缺水,黏在了一起,会呼吸困难直至无法呼吸,最后窒息死亡。你从哪里来?在桥上等待了多久?又是为了等待谁的救赎?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但那时你已经离死不远,却是真的。你的尾巴和头部轻微的摆动,之前谁也没看见你对命运的挣扎,因为你不知道越是拼命挣扎越是耗费体力与体内的水分和氧气,只会加速你的死亡。endprint

她们回来已是正午准备吃饭时间,大家都忙着要去打饭。她走得急,差点踩到你,一声惊叫之后俯下身子,拾起你。周围的人也好奇地围过来,“呀,是条鲫鱼”。有人说你是小河边的野生鱼,鳞是银灰色中露着点浅红的光泽,油煎了撒上椒盐下酒吃,又香又脆,极其美味;还有人说应该用来煲汤,加点豆腐才鲜美。你慌乱的在她手上蹦哒,想跳出她的手心,是听懂了人们的语言?与其下油锅和砂锅,不如暴死在路上。她取下戴在头顶的红色安全帽,把你装进去,绕开那些打趣,想吃了你的人,奔向车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有一个鱼缸,养着几条锦鲤。她气喘吁吁地跑到鱼缸前,把你放进去。你进鱼缸后,嘴巴张开,一张一合,那熟悉的——呼吸,呼吸,瞬间就舞动起那轻盈的身姿,在水里游啊游。

她吐出一口长长的气,笑了。

一间库房

终于,我们还是搬出了 ×厂的办公楼,像楼上那一只终于落地的鞋子,等待后,迎来一片寂静后安心睡下。一切都没有争议的平静了。

我不想搬走。这是我的感受,然而这又多么廉价,在这个连工资都要靠借贷才能发出的单位,到处人心惶惶,大家谈得更多的是,钱,钱。不走,留在这里等死?有人这么说。可我就是喜欢这里。

办公楼建盖得早,大概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整幢楼呈“L”型。楼下有小花园,与楼大概同时代建起来的,这是看鱼塘旁的那两棵直径大概为30公分的银杏树判断的。花园不大,大概 400平米左右。园子里有芭蕉、海棠、桂花、櫻花、玫瑰、玉兰、腊梅、柑橘、柿树,还有鱼塘、小拱桥、假山,假山靠近副楼那个方向,种着许多细毛竹、地石榴,相信在过这幢楼的人们都不会忘记吧。

在靠近细毛竹的那个方向的一楼,有一排库房。那里原来堆着各个科室废旧了但又不能丢弃的办公用品,比如过时的电脑、办公桌、藤椅等等,有时也会有一些新拉来的办公用品放在那里。我很少去,一般只有库管员才会进出那里。

那天,好久不见的你,刚进门,就闻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的火药味。你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大声嚷着说,有人限你三天内回 ×厂,把原来你们科的库房里的东西全部收走。你声音极大极不耐烦,好像说给某人听。可惜逼你回 ×厂收库房的人并不在场。当了这么多年的科长,你不知道厂里还有一间库房是你们科的。再说,你都调走三个月了,还让你去收库房。我偷笑。

为了配合你的情绪,我把本来有点小的眼睛故意睁得又大又圆,和你一样愤怒。你接着说,原来单位的人都散伙了,你也不是 ×厂的人了,凭什么去收拾“遗物”。通知你的人不让步,警告你,要是不去收,就把库房的东西全扔掉。你也不示弱答复那人,扔了就扔了。你双手一摊,摆出与你无关的样子。我听着想笑,笑也是笑你发怒的样子。确实,关于这件事,我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倒了一杯茶给你,那茶在水里姿势挺直,两端略尖,扁平匀整,肥厚壮实,全身白毫,茂盛而不显,含而不露,色泽苍绿,叶主脉呈猪肝色,宛如橄榄;那茶在杯中十多秒钟后,芽叶徐徐展开,舒放成朵,两叶抱着一芽,或悬或沉;茶汤清绿,香气高爽,蕴有诱人的兰香,味醇爽口。你一边喝茶,一边说这茶不错。刚才的愤怒突然转换成了喜悦。嗯,茶倒真是不错呢,是托朋友从黄山带回来的太平猴魁。

那间库房里面大概装了什么,我略知一二。我敢保证告诉你的是真的。

但自从那次搬了些杂物后,我有四年没有进过那间库房。那时也是有点乱纷纷的时候。公司在外地建新厂,调走了许多领导,他们走得匆忙,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妥当就去上任。为了给马不停蹄赶来上任的新领导腾出房间,主任带领我们科里的人去收拾办公室。

安排我收的那个房间,桌上有两个水晶相框。其中一个框里住着三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三口,笑的甜蜜蜜;还有一个里面住着穿蓝色小裙子的小丫头,是女儿,天真可爱。没想到,平常那么严肃的某领导,还有这温情的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找来几张旧报纸小心包好这两个相框,就像那人就在面前似的。

接下来开始收拾桌子,都是日常办公用的东西,笔记本、碳素笔,一一放进了纸箱。书柜里有一些专业书籍,用绳子捆好,单独堆在地上。打开抽屉,有铁观音、龙井茶等上等绿茶,不过保质期都过了,丢了可惜,食之无味,管他先收拾出来,看主任怎么处理。

墙角有个大纸箱。打开,红生生的,是各种获奖证书和奖杯。一份一份翻开,有先进职工、优秀党员、生产标兵……名目太多,基本都是领导一人的,还有部分是集体的。我实在有点震撼,回想自己参加工作十八年,勤恳敬业,连个

三八红旗手都没有当过,也是惭愧。每当儿子学期末拿回“三好生”的奖状回来时,他总问我,妈妈给有什么奖状?我总说没有,儿子用教训的口吻说我工作不努力……

每每这种时候,我就说,我工作很努力的。儿子问,努力的结果呢?奖状呢?他还说,他用功读书,不会做的题他做五遍,考试就可以考高分,考了高分就有奖状。我无言以对。不说了。还是看这些当初那么抢眼的证书吧,如今因拥有它的主人的离去已经没有了价值。它就是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儿,落满了灰尘。工厂里的许多人,有可能一辈子都评不上任何先进就退休了,还有很多人为了年底一个先进耿耿于怀和互相斗气的事情,太多了。让他们来看看这堆荣誉证书,也就是被人遗弃的一堆纸,又会作何感想呢?反正我不稀罕这些证书了。

我把收拾好的相框、办公用品,还有这些茶叶、证书都装在了几个纸箱里,贴上封条。主任找来几个保安,把东西搬到办公楼一楼最里面的一间库房。科里其他人又陆续搬来了些纸箱,和我收拾的都差不多,也多是领导些的日常办公用品,书籍等等。主任说会联系人尽快搬过去,但一直也没搬。我有时爱管闲事,也惦记着那两个相框的主人是否着急的寻着自己的照片。偶尔提醒主任这事,他说,这事不急。

那些东西就那么沉睡在库房了好多年。

你沉思着,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开始拨电话。电话接通后,你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那间库房里有某领导的东西,问那人怎么处理?沉默,短时间的沉默后。你对电话那头说道的人说,好的,好的。然后,你笑了,让我再给你冲一开茶,说太平猴魁还真是好喝。

你喝了一口茶,我问你,那间库房的“后事”怎么处理呢?你诡异的笑了,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告诉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通知你回 ×厂收库房的人了,某领导现在已经是那人的直接领导,她说,她会找人去料理的。

我明白了。

我们笑着说再见。

责任编辑 包倬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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