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农民工创业韧性的影响机理研究

芮正云++方聪龙

摘 要：以往农民工创业问题研究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关注较少，尤其对其心理特质缺乏深入分析。本文从“创业韧性”切入，实证研究农民工创业韧性在其创业资本不同维度与创业绩效之间的作用，发现：农民工的人力资本对创业绩效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社会资本的直接作用并不显著；创业韧性在人力资本与创业绩效之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在社会资本与创业绩效之间起到完全中介作用；此外，创业韧性还正向调节人力资本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同时，因新生代农民工创业群体的特殊性，即他们的社会资本并不能直接影响创业绩效，而是需要通过影响创业韧性间接促进创业绩效，建议政府为他们提供有针对性的创业教育和引导扶持。

关键词：新生代农民工；创业韧性；创业绩效；人力资本；社会资本

中图分类号：F27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17）05-0054-07

城镇化背景下，农民工创业问题已成为政府和学界关注的焦点。一般来说，农民工创业表现可能会不尽如人意，除了创业能力较低、创业活动本身存在较高的不确定性等因素，新生代农民工由于无法从“学校—社会”的差异、变化以及创业时遭遇的各种挑战和挫折中迅速地走出来，不能很好地适应创业者的角色，也是形成这一结果的重要原因。本文以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为研究对象，借鉴心理学领域的“心理复原力”概念，引入“创业韧性”，试图探究新生代农民工的创业韧性如何影响后续的创业决策和创业活动。

一、理论与假设

（一）人力资本对新生代农民工创业韧性及创业绩效的影响

创业韧性（Resilience）是指个体在面对困难、挫折或压力时，能从容应对或很快适应的一种心理机能，是一种积极的心理状态1。创业者在创业过程中难免会遭遇各种不顺和失败，需要增强自身创业韧性，树立信心，以避免被困难和挫折击溃。Masten等发现良好的智力机能和才干（如发散性思维、沟通能力）等因素有利于增强个体的创业韧性1；Kumpfe在其创业韧性分析框架中指出，个体认知因素（如学习能力、内省能力和谋划能力等）是形成创业韧性的重要因素2。对于创业者而言，个体心理认知主要基于创业自身所习得的知识、经验和信息，赵浩兴等发现，受过高层次教育的创业者会有一定的创业规划，对创业成功也更有信心3。也就是说，创业者通过不断的创业学习和反省来提高人力资本，自身创业韧性也会得到增强。例如，人力资本较高的创业者，对眼前困难能够基于知识和经验做出准确认知并找到解决办法，相信自己能实现特定行为目标的信念也更强，因而对于渡过创业难关更为自信和乐观，在逆境中仍能坚持。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设：

H1a 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人力资本能够正向影响其创业韧性

创业者的人力资本越高，其创业机会识别和企业经营管理能力越强4，从而有利于新企业的创建并带来更好的企业绩效5。例如，具有相关知识和经验的创业者可以对新的商业机会做出快速识别和准确评估6，减少了创业决策的盲目性。此外，创业者的专业知识和技能水平越高，越能提供符合客户需求的产品和服务，从而增强产品的市场满意度和新企业的竞争力。可见，人力资本较高的创业者往往也更容易掌握所需的创业技能和企业经营管理知识，保证企业健康发展7，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b 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人力资本能够正向影响其创业绩效

（二）社会资本对新生代农民工创业韧性及创业绩效的影响

从社会资源角度说，社会资本反映了创业者从外部摄取和交换资源的能力。拥有优越的社会资本意味着创业者拥有联系广泛、互动频繁的社会网络，既可以满足创业者社会交往的心理需要，又能为创业农民工提供各种外部支持，如物质帮助、精神支持等8，无形中增强了创业者对完成创业任务的信心，即使遇到困难，社会资本丰富的创业者也能从中获得有效的帮助和建议，形成克服困难的勇气和信念，对发展前景也会更加乐观9。创业者如果能通过社会资本获得知识、技能等资源，便能以一种积极态度、创造性和乐观精神来面对创业所面临的不确定性。另，家庭的社会经济条件、支持性的家族网络以和泛家族的社会联系作为心理韧性的保护性因素10，可以激发和促进个体的创业韧性，最终使个体成功应对逆境并达到良好的发展状态11。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a 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社会资本能够正向影响其创业韧性

创业活动本身就是一种社会活动，中国又是一个非常重视 “人情”、“关系”的社会，虽然新生农民工在创业时能够依靠政策获得一定数量的创业贷款，但仍旧缺乏更多的资金、商业信息和销售渠道，因此在创业过程中需要与政府、供应商、客户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产生各种纷杂的关系往来，而这些关系将直接影响到创业计划能否得以执行。社会资本理论认为，个体的社会资本能够提高行动的成功率1。可见，创业者充分动员自己的社会资本，有助于创业机会的开发和创业资源的获取2，进而促进创业绩效的提升3。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b 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社会资本能够正向影响其创业绩效

（三）创业韧性的中介作用与调节作用

创业韧性是个体促使自身从逆境、失败或压力中快速恢复过来的能力，有助于个体增强应对挑战的动力和信念，依靠坚强的意志力尝试突破面临的困境4。根据程聪5的研究，创业韧性较强的创业者具有更加显著的心理优势，这种心理优势将会对创业者的创业活动开展起到积极的影响。例如，较强的创业韧性使得创业者在复杂的决策情景下仍然能够保持冷静、高效的思维活动，并选择有效的策略使付诸的努力富有成效，从而带来更高的创业绩效。农民工创业面临着较高的机会成本和沉没成本，只有具备了较强的创业韧性，才会坚定地相信自己能够创业成功6，并且在遇到困难和艰巨任务时不会退缩和放弃。相反，如果创业者的创业韧性较低，在遇到困难和挑战时，会更多地去在意自身的不足，下意識地将潜在的困难扩大化，导致创业者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可能的失败或不利的后果，而不是努力去克服眼前的困境。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a 新生代农民工的创业韧性能够正向影响其创业绩效

综合前文分析得到的推论可知，新生代农民工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能促进他们的创业韧性，而创业韧性又对创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因此本文进一步提出如下假设：

H3b 创业韧性在新生代农民工人力资本与创业绩效的影响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

H3c 创业韧性在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与创业绩效的影响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

心理学研究表明，韧性有助于个体在面对不利环境时能够及时应对，并在克服挑战或困难的过程中持续学习，获得良好的自利性适应结果7，高韧性水平的创业者会更愿意从困难或挫折中吸取教训、获得学习8，从而提高创业能力，努力实现目标。由前文可知，创业绩效是以创业者的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为基础的，由此还可以进一步推出，在这一过程中，创业韧性强度决定了创业者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贡献度。创业韧性从心理层面保障了创业者正确对待创业困难和危机，通过积极的心理暗示激发创业潜力，充分利用和发挥自身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的作用，进而成功化解创业难题、摆脱创业困境。简言之，创业韧性越强的创业者，其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促进作用也越大。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d 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创业韧性能够正向调节人力资本对创业绩效的影响

H3e 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创业韧性能够正向调节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影响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收集

本文的数据来自课题组通过问卷调查方式所收集得到的“新生代农民工创业情况调查数据”，调查地点集中在长三角地区，调查对象均为1980年以后出身的农民工创业者。调研共发放问卷300份，回收287份，剔除空白较多以及明显敷衍作答的不合格问卷15份，有效问卷共有272份，问卷有效率为94.77%。从受访者的性别分布看，男性略高于女性，其中，男性有147人，在总样本中所占比例为54.04%；从年龄段分布来看，16-20岁的占到8.09%，21-25岁的占到33.09%，26-30岁的占36.03%，31-35岁的占22.79%；从创业者的学历看，高中或中专学历的占43.75%，初中学历占54.04%，表明新生代农民工基本上都接受了完整的义务教育；从务农经历来看，样本中没有干过农活的新生代农民工占43.38%，有过务农经历的占56.62%，且从访谈中发现，有务农经历者中大部分务农经历也都短暂有限，并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长期以务农为生。

（二）研究变量

在变量测量上，主要由两类数据构成：一类是创业农民工的个人情况（如性别、年龄、学历等），这类题项要求受访者填写数值或选项；另一类是创业绩效等变量的测量，参考现有研究，调查采用Likert 5点计分法量表进行，设计主要借鉴了国内外文献已使用过的相关题项。问卷首先在课题组内部研讨产生，对于题项的设计和修改请教了校内外的创业管理以及“三农”研究领域的相关学者，并通过课题组成员的“朋友圈”邀请了12位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完成了预调研，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之后最终确定调查量表。

（1）人力资本。参考芮正云和庄晋财1的研究，本文选择学历、培训经历、工作经验等指标来考察创业农民工的人力资本。学历用创业者的最后学位来表示；培训经历主要看受访者是否参加过创业或相关技能培训；对工作经验的考察主要关注创业者创业前是否有相关行业的实践经验。

（2）社会资本。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与外界的联系主要通过家人、亲朋好友等社会关系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以往文献对其社会资本的考察主要侧重社会关系网络嵌入性2。为了更直接、客观地评估创业者的社会资本，本文对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的考察，相对更侧重创业者在创业中实际得到的帮助，具体采用是否为本地人、家庭年收入、家人对创业的支持度、创业时有无亲朋帮忙、起到关键帮助作用的人数等指标来测量。

（3）创业韧性。本文将创业韧性划分为3个因子：坚韧、自强、乐观。其中，对农民工创业韧性的“坚韧”维度用了“创业过程虽有困难，但我不会放弃”等4个题项测量，对“自强”维度的测量用了“不管创业结果如何，我都会尽最大努力”等4个题项，对“乐观”维度的测量用了“创业过程中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相信都能克服”等3个题项。量表设计采用Likert 5点计分法。

（4）创业绩效。创业绩效是一个多维度构念的结论已经得到学者的一致认可，通常包括财务、市场和创新等方面3，题项涉及企业利润率、销售额、市场份额、新产品比例等指标。由于农民工创业的特点，难以获得完整详细的财务数据，本研究借鉴了有关文献所用的主观评价法，通过让创业者与主要竞争对手比较的情况来衡量创业绩效，量表设计采用Likert 5点计分法。

（5）控制变量。本文选择了创业者性别、年龄、是否独生子女等作为控制变量。

（三）信度与效度

本研究运用验证性因子分析（CFA）检验聚合效度，结果显示各变量AVE值均大于0.5，表示聚合效度较好，且所有研究变量AVE值的开方值都大于各变量与其他变量的相关系数（如表1所示），说明量表的区分效度也较高。此外，各变量的Cronbach α系数均在0.725-0.886之间，这说明本研究各个变量的测量具有较高的信度。

三、实证分析

（一）相关性分析

表1的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创业韧性以及创业绩效均显著正相关，社会资本与创业韧性显著正相关，创业韧性与创业绩效显著正相关，而社会资本与创业绩效相关性不显著，这与前文的研究假设明显不一致，需要通过回归分析做进一步检验。

（二）回归分析

为了检验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设，下面对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创业韧性与创业绩效之间的影响关系进行分层次逐步回归。表2为回归分析结果，其中模型1为控制变量对创业韧性的影响，模型2为控制变量、自变量对创业韧性的影响，模型3为控制变量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模型4為控制变量、自变量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模型5为控制变量、自变量和中介变量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模型6为控制变量、自变量、调节变量对创业绩效的影响。

（三）实证结果讨论

根据表2中模型2、模型4的分析结果，新生代农民工的人力资本对其创业韧性和创业绩效均具有促进作用，即H1a、H1b通过检验。新生代农民工在创业之前所受教育和培训经历以及相关的工作经验使他们掌握了基本的创业相关知识和技能，进而对成功创业打下基础。通过创业学习不断增强创业能力和心理素质，在遇到创业难题时能迎难而上，勇于攻关克难，并最终获得理想的创业绩效。模型2和模型4的分析结果还表明，社会资本对创业韧性也同样起着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是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对其创业绩效的直接影响却并不明显，即H2a通过检验，H2b未通过检验。说明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社会资本有助于提升创业信心，在创业艰难时期支撑创业者保持心态平衡，坚持渡过难关。

对于社会资本不能促进新生代农民工创业绩效的实证结果，与以往一些研究的结论存在不一致（例如郭红东和丁高洁1）。本文认为，可能是因为新生代农民工缺乏社会打拼经历，其人脉关系以血缘、地缘、学缘等关系类型为主，具有很大的局限性，以往有研究也发现青年创业者主要依赖家庭社会网络2，而我们调查发现新生代农民工更愿意在城市创业，这就导致了他们的创业地点与家庭社会网络在空间上并不重合，很难获得来自家庭社会网络的直接帮助。

对比模型4和模型5可以看出，创业韧性对创业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即H3a通过检验；创业韧性在人力资本对创业绩效的正向影响中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即H3b通过检验；由于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直接影响不显著，因此创业韧性在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关系中起着完全中介作用，即H3c通过检验。上述结果说明，在本文所提出的理论模型中，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社会资本只有通过促进创业韧性，进而间接影响创业绩效，这也反映了新生代农民工创业的特殊性。

根据模型6的分析结果，创业韧性正向调节人力资本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即H3d通过检验。说明创业韧性对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具有一定的激励作用，有利于削弱他们对困难的畏惧创业，进而带来满意的行为表现。但是，创业韧性在社会资本与创业绩效的关系中并没有起到显著的调节作用，即H3e没有通过检验。这可能是由于社会资本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创业资源（既包括物质资源也包括精神支持）的提供方面，而创业韧性的增强并不能提高农民工创业者对外部资源的获取效果。

四、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对272位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问卷调查数据，从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双重视角，实证研究了新生代农民工创业韧性对其创业绩效的影响及其机理。得到的实证结果如下：（1）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人力资本对创业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但是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直接影响并不显著；（2）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均能正向影响创业韧性，且创业韧性对创业绩效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3）创业韧性能够正向调节人力资本与创业绩效的关系，但对社会资本与创业绩效间的关系没有显著的调节作用。以上结果表明，创业韧性在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与创业绩效的关系中扮演着关键角色：一方面，在人力资本与创业绩效之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同时还强化了人力资本对创业绩效的促进作用；另一方面，在社会资本与创业绩效之间起着完全中介作用。

本文的研究结果也反映了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与其他创业群体的不同之处，即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的社会资本并不能直接影响创业绩效，而是通过影响创业韧性间接促进创业绩效，因此需要重视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在社会资本运用上的特殊性。本文不仅从农民工创业者心理品质的角度揭示了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机理，明确了创业韧性同时起着中介作用和调节作用，更重要的是，本文发现社会资本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创业绩效并不能起到直接的促进作用，并认为这可能与家庭社会网络和实际网络关系需求在时空上不能对接有关。

本文的研究结论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创业实践以及政府完善农民工创业扶持政策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第一，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需要进一步从创业技能、创新意识方面提高人力资本。相对于老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具有明显的人力资本优势，不过这并不代表新生代农民工具有较强的创业能力，因此政府还应当加强新生代农民工创业教育和创业培训，着重培养“双创型”人才。

第二，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需要投入一定的时间、精力来构建和维护社会网络，以克服家庭社会网络与城市业务网络相“偏离”的缺陷。从政府层面来说，相关政府部门应当积极创设条件，为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拓展个人社会网络（也包括商业联系、政治联系）搭建平台，出台更有针对性的帮扶措施来支持农民工“留城”创业。

第三，新生代农民工创业者应重视创业韧性的增强，不断提升心理素质。为此，政府相关部门以及社区创业服务机构可以在农民工创业指导服务中增加“心理咨询”“心理疏导”等项目，在今后开展创业教育和培訓时，也应当将提高农民工创业韧性纳入农民工创业培养目标和培养方案中。

（责任编辑：晓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