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张斯絮
李尚龙:我在攻击大多数
文-本刊记者 张斯絮
一个长期躺着的人,永远不知道跑起来是什么滋味。
认识李尚龙,是因为他有两本百万级畅销书《你只是看上去很努力》、《你所谓的稳定,不过是在浪费人生》,这个90后男生因为多篇爆款文章曾被《人民日报》评价“改变千万热血青年的思维轨迹”,被不少出版社封为“中国优质新偶像”。
然而在坊间,对于李尚龙这类的励志文写作者,往往评价不高。百度搜索“李尚龙”的名字,排名靠前的结果竟然有一条网友提问“没人觉得李尚龙写的鸡汤文很恶心吗?”——着实刺眼。
带着对这种反差的不解,《中国青年》杂志记者约访了李尚龙。他很爽快地回应:直接来我办公室聊吧,三里屯soho。
甫一见面,他的语速很快,每每开口总能释放大量信息——
他口中轻描淡写的“公司”足有上千平方米,近百名技术咖在那里忙碌。三年前,他从“新东方”离职后,开始着手创办“考虫网”,如今这个致力于平价英语教育、几乎从不打广告的互联网教学平台已经令数十万学员受益。
李尚龙把一本新书《我们,江湖未有期》递给记者。“这是我第一次作为主编、主笔,做的一本书。其实一直很郁闷,不想写鸡汤却总被分类为鸡汤,所以这次尝试了一种新的写法,就写了我和朋友们亲身经历的13个故事,包括波士顿爆炸案、缅甸政府军和同盟军的交战……有血有肉,很多细节令人震惊。”
翻到随书附赠的一本小册子,李尚龙解释道:“很快,我自编自导的微电影《回不去的流年》就要上映,这是我们这部电影写给大家的一封信。”
这些所见所闻都在突破着记者的采访提纲。“我从没想过自己应该躺在之前那两本书上睡大觉,”李尚龙说。即便在外人看来已经忙碌到不可思议,至今他仍然保持着每晚雷打不动的三小时阅读,并时刻警惕着越忙越“穷”的思维。
与时,李尚龙的第三本个人作品集《你要么出众,要么出局》问世,销售量又一次在数天之内登上热书榜的榜首。
不了解的人认为他的文章“空洞”,而接触过的人会发现,他活得比书里写得更励志。为什么微博上有超过44万粉丝把貌不惊人的李尚龙奉为“龙哥”?记者试图探寻原因。
“从来没有想到会写书,我只是很喜欢写文章。”回忆起与写作结缘的最初,李尚龙说,第一次感到会写东西特别好,还是因为从军校退学那件事。
当年,李尚龙受够了循规蹈矩,烦透了服从命令。可是父亲是戎马一生的军人,断然无法接受儿子的“一意孤行”。他不明白:自己在部队待了一辈子,都没立过三等功,而儿子大二就立了二等功(李尚龙曾荣获CCTV“希望之星”英语风采大赛北京市冠军,全国季军,因此成为部队最年轻的二等功获得者),为何要断送前程?
李尚龙曾试图和父亲沟通,可是每次都以争吵告终,越说话,父子关系反而越对立。于是,他写了一封长信,足有8000多字,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当时的想法,若被父母强制的结果以及未来的打算。
李尚龙笑着说:“回头再看,那封信上写的未来打算,没有一个成真,全是假的,但它从某种程度上抚慰了老爸的心,让他理解了我,所以他同意了,直到现在我爸还保存着那封信”。
在“新东方”教学的那几年,课余时光其他老师都去喝酒、休闲、儿女情长,李尚龙却在码字。或是书评、影评,或是纪事,几乎一天一篇。太多的文章,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电脑的文件夹里。那时,他哪知道不经意间写的一句“你所谓的稳定,不过是在浪费生命”后来会孵化成一本书。
后来,李尚龙开始把一些文章发在人人网上。他没有预料到,会收获那么多人的关注,甚至得到很多微信公众号转发——发现这种情形,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恐慌——写的全是真人真事,有两次还写了真名,气得姐们打来电话直骂。
很快,多家出版社找到李尚龙,说,你写的文章很火,要不要出书?
李尚龙的内心是拒绝的:四五十岁写一本回忆录还行,可我才二十郎当岁,正是向前看的年纪,干吗呢?
然而,当考虑钱包的时候,他动摇了。从新东方辞职后,李尚龙把几年来的全部积蓄投入“龙影部落”工作室和“考虫”网,因为对商业和创业一无所知,他和兄弟们日渐入不敷出,直到“包租婆”来到家中收租金,他扛不住了。
为了度过“生存期”,他找到编辑,提出条件:首印两万册,好让他有救急的四万块。为了凑够出书的十万字,他夜以继日地赶稿……
当时的他连自己都怀疑,两万册能卖得出去吗?可结果是,《你只是看上去很努力》成为2015年的年度现象级畅销书,甚至还译成韩文远销海外。
在作品大热的同时,李尚龙也受到了部分读者的质疑:这本书怎么有点虎头蛇尾?前面的文章很好,后面的几篇却写得很草率、不走心?
李尚龙很坦诚地回应:一个被经济和生活压力困扰的作者,永远搞不好创作……若再出书,一定不是因为钱,而是在最好的状态下写出的最好的作品。
如今,写作已成为李尚龙生活中自然而然的发生。每当文章积攒到足够的量,出书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有人对比李尚龙的个人作品集所谓“青春三部曲”,发现关于爱情越写越少,而社会评论越写越多——题材的广度在缩,但在内容上越挖越深,越写越“痛”。或许,这就是一个青年成长的印记。“哪怕销量越来越走下坡,我希望读者能感到,这个作者在进步”,李尚龙说。
李尚龙经常在公开场合讲,希望年轻人做两件事,演讲和写作,因为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理清自己思路和提升个人影响力的方式。他说:“我很感激写作,因为写作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自己想不明白,所以才写下来,发现它真的能帮助自己把问题搞明白,所以长期写作的人一定更加聪明。而且,写作没有门槛,你可以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写明白了就行。所以会写的人,要一直写下去。”
《中国青年》:对于《你所谓的稳定,不过是在浪费生命》,最大的质疑是:如果每个人都去寻找自由,那么基层的工作谁来做?那些机关办事员、公交司机、工厂工人,正在基层一线工作的年轻人该如何自处?
李尚龙:一些人看问题,总喜欢往上抬一级台阶——我并没有说,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应该去寻找自由。有些人就是喜欢安稳,我并没有想要改变他们。但往前看,一些人的工作,终将被机器替代。
我这篇文章是写给那些迷茫的年轻人,正在挣扎到底是选择安逸还是自由,到底是该在体制内还是体制外的年轻人。
从体制内走到体制外就一定过得更好?我其实并不赞同。我们见了无数的例子,从体制内到体制外还是一样,我反倒建议大家在体制内去磨出一技之长,去保持一种随时能够离开体制的能力。
常常有人跟我讲,辞职之后我要怎样怎样,后来我说,别扯了,辞职前不干的事,辞职后肯定也不会干,人是容易形成惯性和惰性的。所以你何不用零碎的时间,用下班后的时间,去读读书,写写字,报个班,干一些自己想干的事。当你的一技之长足够长的时候,再把之前的工作废掉,去做下一个工作,岂不是更好?
《中国青年》:你有不少文章在讲如何交朋友,比如《你所谓的合群,不过是在浪费青春》。可是有人评论这是“通过贬低团体活动来掩饰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还有人问“为什么不想着带着别人的好,而是高姿态地审判别人?”
李尚龙:还是要回到具体的语境,那篇其实是写给大学生的。我认为大学生的普遍状态是没有社交的群体,大家从五湖四海来到一所学校,分到一个宿舍,应该合群吗?如果宿舍里有四个人,三个人都在打游戏,你该合群吗?
说一句可能比较狠的话,就是二八定律,这个世界上一定是20%的人拥有80%的资产,而80%的人在为20%的人服务。所以大学里那些少数在学习的人很孤独,很难受。
我想我的这篇文章写完肯定是要挨骂的,因为我在攻击大多数。如果王小波活在世界上,恐怕也会挨骂,因为他写过一篇文章叫《沉默的大多数》。
那么我们该不该合群?人作为社交动物一定要合群,但要合属于自己的群。一个篮球打得很好的人,非要跑到足球队里被迫合群,多累啊。
《中国青年》:《我们,江湖未有期》这本书请到了13位江湖“萌”友共同创作,而在“考虫”你有并肩作战的两位联合创始人,在“龙影部落”你组建了一个很热血的团队。你认为,年轻人应该如何交朋友?应该做怎样有效的社交?
李尚龙:成人的世界有时很残酷,说得直白一点,只有等价的交换才有等价的感情。比方,经常有人希望加我微信,我就问,加我干吗呢?他说,龙哥你的书写得真好,我好喜欢你……其实,在朋友圈里互相点个赞,有什么意义呢?假如有一天,我们能共同干一件事,那样多有意思?所以我说,你别加我,等你以后特别牛的时候我来加你。然后他笑了,说,你等着,我说好,我等着。
我认为一个人在解决社交之前,一定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先用那些寂寞时光把自己打磨得足够好。你要知道,人脉不是说你认识多少人,而是多少人认识你,你不强大没人理你。
当然有一种人是除外的,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姐们,不管你混得多好多差,他们都会是你的兄弟姐妹。但是如果你要在商界上打拼,一定要放弃无效的社交。
曾经有人分析,为什么我的文章常常引来骂声?因为我的观点有点刺。
我最讨厌的文章,就是给你端上一碗鸡汤,看上去很暖,却不给你勺子。举个例子。我有一个朋友,他特别懒,我总是骂他,然后这哥们有一天终于准备干活了,却看到一篇文章叫《慢慢来,一切都来得及》,他就觉得,对呀,我着什么急?还有一个朋友为了考研,天天努力,他都已经快要改变自己了,却碰到那篇文章叫《上天有更好的安排》,于是,又开始给自己的堕落找理由。
记得马东曾说,一个表达观点的人注定是要被误解的,我特别有感触。这句话听来很悲观,但是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
《中国青年》:你说过“一个长期躺着的人永远不知道跑起来是什么滋味”。那么像你这样一直跑,横跨几个领域,是什么滋味?会不会觉得累?
李尚龙:当然会觉得累,但是我喜欢,而且沉浸在这种累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因为我干的都是喜欢的事。
我们做的“考虫”,把从前几千块钱的课程打包成199块,160多个小时的优质课程,可以无限循环播放,还包邮很多学习资料,你知道这对于那些偏远山区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记得我在做签售的时候,曾经来过一个男生。他说,他的右耳是失聪的,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名了“考虫”,心想才199元,反正也吃不了亏。可是没想到,这里的每个老师都那么正能量,大半夜还在上课,早上又爬起来带他们早读,所以他很努力,最后听力考了几乎满分。他当时红着眼睛对我说,能抱一下你吗?我很感动。
还有一个小女生,我每去一个地方签售,她的妈妈都带着她来。那位妈妈说,女儿得了抑郁症,是每天晚上听你们的课程,才渐渐从那个状态中走出来——我想,这些故事就是一直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原因。
我在拍电影的时候,最狠的一次,聊,他说:你现在每年的版税至少也有四五十万吧?我说:应该有。他说:那你现在还累死累活,干吗呢?我说:不干吗,就是为了开心,为了爽,怎么着?哈哈。七天里,加起来只睡了十几个小时。而且我们整个团队都很嗨,没有人在睡觉。那时,我们中午吃个盒饭,只给15分钟。但是这是自己喜欢的事,就不觉得累,拍电影真的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前段时间还有位从前的同事跟我
《中国青年》:在你的书中,提到一个观点,你说有些人会“越忙越穷”,你把这类人定义为“穷忙族”,你自己是如何实践的?
李尚龙:你有没有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每到大四毕业的时候,就感觉时间不多了,会很珍惜最后的校园时光。每次交论文的前两天,注意力总是最集中的,为什么?一个人,在稀缺的时间段里,就会得到“专注”的福利。但正因为太过专注,你很容易犯错。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经验,当你很赶的时候,所做的判断总是错的。
我在新东方教课的时候,曾经一连40多天每天上课10个小时。那段时间几乎是头发不洗胡子不刮,穿得很邋遢去学校,很辛苦,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两三万。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煮了三年多,到第四年的时候,突然发现很多人辞职了,我就感觉风向变了,开始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果然,那些出来做在线教育的人,他们每天只上一节课,工资却翻了一番,得到了很多自由自在的时间。
这件事带给我深刻的教训就是,一定要在生活里有余闲。
所以现在,我每天晚上在八点以后,一定给自己留出一个看书、学习、思考的时间。想想生活中是否有哪里不对?哪里可能陷入了循环,需要去改变?然后给明天列一份计划。
人一忙,思维很容易走入惯性,但想要打破惯性,很难。正如我当年决定离开在新东方“大体制”里的那个循环,迈出第一步很艰难。但尝试着走下来,生活已经越来越好。所以无论多忙,都要给自己留点反思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