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寅初

张月寒

作为当时“海归”中地位很高的留美博士，马寅初辞去了政府财政部的高级职务，选择去北大当一名老师。他首开应用型的西方经济学课程，是北大经济学科的开创者。

1917年，回国两年的马寅初决然辞去了在北洋政府财政部的职务，应聘到北京大学法科任经济教授。

在这之前，他在美国留学8年，先后取得了耶鲁大学硕士学位、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那时的中国官场，有这么一种说法，“西洋一品，东洋二品，国内三品，博士上品”。于是，刚从美国回来的马寅初被很多人看好，都觉得他必是能做大官的，一时间门庭往来不绝。上门游说、邀揽、溜须拍马的，让他不胜其扰、烦之又烦。再加上他当时做财政部高级职员的工作，也让他看到了很多阴暗面：“今我国财政情形，五花八门，光怪陆离，实属腐败已极，岂仅谓之紊乱已哉。”种种情况下，他不愿同流合污，于是辞职，去当一个大学教授。

1917年马寅初入校时先为教授，很快就兼任了经济系系主任。当时，他开设了银行学、货币学、交易所论、汇兑论等应用经济课程，成为北大经济学科的开创人。那个时代，全国大学内都还没有专门教授西方经济学的课程，马寅初也是中国最早研究西方经济学的现代学者。《经济名词英和索引》《评“经济恐慌与其预防”》《中国家庭制度与经济上的关系》《关税存放与保管问题》等是他在北大期间重要的学术成果。

马寅初非常注重“学术和公共服务相结合”。这也是他在美国留学期间就确定的一个理念——博士论文《纽约市的财政》旨在学习国外的先进实际经验，用于中国。在北大教书这段时间，这一理念被更加确定，也成为日后影响马寅初一生的思想观念。之后他发表的《不平等条约与中国经济的影响》，抗战时在报上从经济学角度反对四大家族利用垄断大发国难财，都是他提倡“实用”的某种延伸。

马寅初那时的讲课，深入浅出、生动活泼，很受学生们欢迎。据学生回忆，他讲话时总喜以“兄弟”自称，使人忍俊不禁。新中国成立后，他重任北大校长。有一次他去探望一个生病的学生，在得知对方是湖州人后，立即说：“哦！我们是老乡。兄弟是嵊县人啊。”

1917年10月，响应蔡元培主张的“健全的精神，必宿在健全的身体”，北大学生组织了体育会。从留学时就很注重体育，每天以热冷水浴锻炼身体的马寅初加入该会，并推动征收体育费，新建体育活动设施，举办春季运动会。在马寅初等教师的竭力推动下，体育成为北大培养学生的一项重要内容。同时，为了培养学生服务社会的精神，马寅初还主持筹办学生银行。北大经济学院教授朱正直说：“马寅初当时跟学生常说，学生银行是你们的一个实验室，你们学经济学，学商学，要用那个形式，一边学习，一边练习。……当时，这个学生银行和学生合作社在学校里还是很有影响的。马老最早的著作就叫《中华银行论》，他又兼中国银行的理事。”

在校任教期间，马寅初与蔡元培、胡适、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均有交往。同为留美，并且同为哥伦比亚大学毕业，他与胡适颇有交流;与蔡元培、李大钊等发起“进德会”，旨在“繩己”“谢人”和“止谤”;1919年，为蔡元培请愿时，校方还推举马寅初、李大钊等为代表。

不过，马寅初与鲁迅在观念上有所分歧，30年代还打过笔墨官司。新中国成立后，鲁迅逝世20周年时，北大请许广平来演讲，当时任校长的马寅初特意体谅许广平的心情而有意回避了。

1917年，马寅初在家庭生活上有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变化。他回浙江嵊县老家，娶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王仲贞。在此之前，他已有原配妻子张团妹（桂君），并育有两个女儿。新妻王仲贞比马寅初小22岁，结婚时才13岁。婚后，马寅初把王仲贞带去北京安家。不久，又把张桂君从老家接来北京，从此，他们三人一直生活在一起。这种家庭形态在那个时代的中国并不少见，但在留学回来的新派学者里，还是不多见的。

可以说，马寅初的1917年，与胡适、鲁迅、陈独秀等积极在大众中推动新文学不同，他多是在书斋埋头做学问。然而，这期间扎实地研究教学，也为他日后诸多的开创性研究奠定了基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他不断进行与中国实际问题相关的各种经济学领域的演讲，言辞犀利、语言幽默，“素不把任何权贵放在眼里”，在当时的中国，具有很大的影响力，被称为“民国四大经济学家”之一。

始于1917年的这段北大岁月，对马寅初影响非常深，直至1927年，他在《北大之精神》中，还在回忆蔡元培初当校长时的这段岁月，认为“所谓北大主义者，即牺牲主义也。服务于国家社会，不顾一己之私利”。

抗战时，孔祥熙等人因他直指自己发国难财，又恨又怕，想要用官位拉拢他，他答复的也是那句自己在1917年加入北大后发下的宏愿：“一不做官，二不发财。”

马寅初（1882～1982）这个被季羡林形容为“肠子直、嗓门大、脊骨硬”的经济学家，长久地在中国经济舞台上发挥着重要影响力。

1927年马寅初离京南下，历任浙江省财政委员会主席、南京政府立法院立法委员兼经济委员会委员长，并任金陵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中央大学教授。这段时期，他主张“抵制洋货，发展民族工业”。抗战爆发后，任重庆大学商学院院长。抗战结束后继续参加反内战、争民主运动。1949年10月1日，他被邀请登上天安门城楼，参加开国大典。1951年，马寅初回到北大，担任校长。1957年《人民日报》发表了他的《新人口论》，这一文章后来遭到了全国性的批判。1960年，马寅初辞去北大校长职务。1979年，他被恢复北大校长（名誉校长）之职。1982年5月，过完百岁生日后平静离世。

（参考书目：《触摸历史：五四人物与现代中国》，陈平原、夏晓红主编;《马寅初支持蔡元培在北大改革》，单滨新著;《马寅初传》，杨建业著;《故人风清：文化名人的背影》，张昌华著）